第一章(1 / 3)

在穿過一大片漩渦狀的靛藍色星雲後,她緊跟著指引她的紫光,投人青藍色星係中。

她在這座屬於青年期的恒星係外圍徘徊著,感受到熾熱的太陽風灼燒著她的靈魂。然而那在和地球同樣美麗的水藍色行星上閃爍著向她招手的紫光,讓她鼓足勇氣,穿過熱烈的陽光,投身於水藍色行星的大氣層裏。

她在蔚藍的天空飄蕩,直到下降至對流層裏,才因為彌漫的雲霧而一時失去方向。但很快地,紫光再度指引她,讓她在一麵臨海的綠色平原上,找到一簇簇的白色建築物群。紫光在其中最巨大的白色宮殿一個開滿紫花的露台閃爍,她著急地加入他。

這裏是什麼地方?

淺紫色的窗幔、深紫色的紗帳,這屋子裏彌漫著紫色的浪漫。一枝白色的玫瑰斜插在紫色水晶瓶中,她飄到花前,淡雅的玫瑰幽香滲進她的靈魂中。

伊藜……伊藜……

是他在呼喚她,那自靈魂深處傳來的低語,就如同他第一次來找她時那樣地震撼她的心靈。

那是兩年前的一個午後,她當時正躺在浴缸裏做泡沫浴。由於剛完成三度空間跳躍動力係統的電腦模擬測試,疲憊的她在浴缸裏沉沉入睡。

突然,有一個聲音,帶著顫抖、興奮的男性低沉嗓音闖進了她的夢境。不,或者該說是潛進了她的思想波中。

他最初並沒有喚她名字,隻是略帶點不確定地喊著:「愛,我找到你了嗎?」

當時她幾乎是從睡眠中被震醒,不假思索地回答:「愛,你終於找到我了。」

霎時,兩顆心再度結合,曆經幾百年的分離,讓他們忍不住泣訴相思情意,她感覺到一波波的情潮湧上心頭,使她的淚流個不停。

「別哭了,吾愛。」他低沉的嗓音安撫著她。

她知道他跟她同樣為這一刻而感動,要是在以前,他必定是以唇吻乾她的淚,可惜的是,現在會合的隻有他們的靈魂。

「你在哪裏?」她著急地問。

「我?唉,我在離你好遠好遠的地方。」他悲歎地說。

伊藜從兩人契合的靈思中感應到他深沉的悲哀,和對命運的詛咒。

命運為什麼再度把我倆分隔得那麼遙遠?

我找你找得好苦,愛!

「你不在地球?」她的心沉了下來。前一世他越經兩千五百光年來找她,而這一世,兩人的相隔到底有多遠?

「唉!」伊藜接收到他的苦笑。

「不在克伊倫?」

「沒錯。」

「那你到底在哪裏?為什麼隻有你的靈魂來找我?你的肉體呢?」

「愛,隻怕這次得辛苦你來找我的身體了。我出生在一個青年期的恒星係裏,這個星球最高度的文明,還停留在相當於地球的兩河文化時期,連最簡單的動力係統都還沒發明出來,一切隻靠水力、風力及動物能供應。」

好慘!

伊藜在心裏發出悲切的呻吟,沒想到心愛的另一半,這次竟淪落到那種鳥不生蛋的地方去。

「我們那裏的鳥會生蛋的!」他不讚同地反駁。

「對不起。」伊藜假裝懺侮。誰教他的前一世也曾看不起她出生的地球,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命運之神才罰他降生在比地球落伍好幾百倍的低文明星球。

「你真壞,竟然幸災樂禍地取笑我!」他不悅地斥責她,讓伊藜忍不住伸了伸舌頭。

以思想波交談,就這點不好,因為心裏想什麼,對方都知道,想偷罵他都不行。

「別頑皮了,我可是費了三年的光陰,穿梭在宇宙中的大大小小星雲裏,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

「你應該先到地球來找我的!」她的心裏又在取笑他笨了。

「愛,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他溫柔地辯駁著。「我根本不知道地球在哪裏。我十三歲時,才在我們國家的先知啟發下,讓心靈能禦風四處飄遊。我先是在自己所在的行星上尋找與你相同的靈魂波長,可惜毫無斬獲。十五歲時,我終於可以離開所在的行星,在我們的太陽係裏尋找你,結果那個恒星係裏的其餘十一顆大行星都沒有生命跡象。我繼續努力,突破了這個恒星係的範圍,在宇宙裏東飄西蕩的,直到剛才終於感應到你的靈魂波,看到你浸在一堆白色泡沫中,我本來是不想打擾你安眠的,但還是忍不住喚了你。」

伊藜這時才醒悟到自己是一絲不掛的,臉頰微紅,將已發育成女性化曲線的胴體更加潛入泡沫中。

「你是說,你找了我五年?」

「是呀,我隻要一進密室打坐,就開始讓靈魂離體去尋找你。」

「你可以打坐很久嗎?你都不需要工作嗎?」

「我是個王子。」伊藜再度感應到他苦澀的笑容。「而且我跟著國內的高僧苦修,打坐修練是理所當然,所以從來沒有人會打擾我。」

「你是個王子?」伊藜心裏讚歎著他的好命,每一世不是當皇帝就是當王子,而她卻連個公主也沒撈著。不過她也不算太慘啦,至少是妻以夫為貴,勉強有個皇後好當。「那你難道不需要處理國事,或是跟其他兄弟來個爭權奪位嗎?」

「愛,你不了解我的國家。那……那是個女人掌權的國家,男人是沒有地位的。男人得待在家裏被保護著,就像地球中古世紀的女人一樣。」

「哇!」伊藜驚愕地瞪大她那對璀璨以星辰的眼睛,一聲輕笑自她美麗的紅唇間逸出。怎麼會這樣?她的愛人再怎麼說,到底也曾當過叱吒風雲、統禦數百億人口的皇帝,而今竟然淪落到一個低度文明、又是為女人統治的小國家當王子?

啊,這實在是太……太可笑了!哈哈哈……

「你還笑!」他委屈至極地懊惱道。

伊藜止住笑聲,被他小女兒態的嬌柔嚇了一跳。

我的媽呀!她在心裏嚷著。

老天爺,可千萬別把我那位雄赳赳、氣昂昂,充滿陽剛之氣的愛人,變成個陰柔的娘娘腔呀!

「愛,你胡想什麼!」這下子他真是氣壞了,當了十八年窩居在深宮的王子已經夠委屈了,現在又被心愛的人這麼想,心中的哀怨直比那被人拋棄的曠男還要閨怨呀!

伊藜又是噗哧一笑,感應到愛人投給她嗔怒的白眼。這時候她的笑意真是難以控製,以前都是她投給他愛嬌的白眼,現在卻輪到他向她大發嬌嗔,怎不教她覺得好笑呢!

「你……你壞死了!」他哀淒的聲音讓伊藜畏縮了一下,心兒跟著疼了起來。

她的確壞透了,心愛的男人受了這麼大的委屈——昂藏的男兒漢成了被深藏在金屋的嬌客,她非但沒有適時表示她的同情,竟然還有心思取笑他不幸、可憐的命運?她真的太壞了!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人家隻是不習慣嘛!」伊藜細聲細氣地懇求他的原諒。這時候,她真是恨不得能立刻投入他懷中,在他溫暖、壯闊的胸膛上磨蹭、撒嬌,讓他心頭的所有怒氣全都消融在她萬千的柔情之下。可惜的是,他的身體不在這間彌漫著氤氳熱氣的浴室中,空留她浸在泡沫裏的嬌軀為他發熱、發疼。

「愛,我也想呀。」他遺憾地說。「曆經六百年的分離,我真想立刻擁住你。可是那笨重的身體,卻無法像我的心那麼自由地可以在瞬間移動到任何我想去的地方。或許,我們一萬年前的選擇是錯誤的。好好的神仙不當,幹嘛想當凡人?才會屢被命運之神所捉弄,每隔個幾百年、幾千年就要在宇宙裏大玩捉迷藏。」

「神仙?」伊藜有些胡塗了,她隻記得兩世的纏綿,至於之前的事,她一概不曉得。

「原來你還沒覺醒過來。」他恍然大梧地說。「我們原本是兩道各自在宇宙中漂泊的靈氣,偶爾飛經天河,被主管命運的神祗留下,成了他座下的童子。你喜歡美麗的花朵、雲霞,所以命運之神就讓你主管美庫,成為司美的仙童,負責將美的靈粉灑向誕育中的生命。我因為喜歡追求天地間各種道理的演化,便負責智庫,灑出智的靈粉,創造智者。我們閑暇時便在天河裏嬉戲遊玩,過著神仙般的歲月,可是有一天我們從命運之神的造化鏡中窺見人間的真情摯愛,當時我們的心靈之眼在無意間交會了,突然產生的契合感,讓我們動了凡心。我們情不自禁地互相吸引,也學那人間的男女互訴情衷。最後,我們無法滿足於這種心靈的交會,我們渴望能更進一步做肉體的結合,就去懇求命運之神能夠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