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稠似墨,樹林雜草叢生。
秋賓白費盡渾身所剩無幾的一點力氣,扶著樹虛弱地朝前逃去,小腹和手掌的疼痛不斷襲來,孫成和的慘叫如猶在耳。
頭腦昏昏沉沉,微弱的月光被茂密的樹冠遮擋,秋賓白眼前一片昏暗,隻感覺現實和虛幻仿佛交織在一起。
秋賓白緊咬牙關,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去,緊繃著神經在黑暗中不斷摸索,企圖憑著記憶裏的方向逃回莊園。
他雖然用榔頭擊中了孫成和的眼窩,可由於自己本來也沒多少力氣,隻能短暫地讓孫成和感到疼痛,至於有沒有給對方造成實質性的傷口,秋賓白就不是那麼清楚了。
而且孫成和背後有係統的暗自扶持,就算傷得不輕,估計也能很快追上來。
他必須抓緊時間。
腦子裏的娃娃音仍舊沒有出現,泛著藍光的屏幕漆黑一片,直播間也寂靜無聲。秋賓白突然感覺自己像一隻被密封起來的水果,放進黑漆漆的儲物櫃難見天日。
密林潮濕陰冷,偶爾一陣細微的風吹過來,他都忍不住渾身發顫。
他已經分不清自己是冷的,還是因為剛才死裏逃生遺留的恐懼造成的。
樹林過於黑暗,根本分不清路在何處,秋賓白僅僅憑著記憶裏的方向胡亂摸索,被腳下的藤蔓絆倒兩次之後,體力和耐力達到極限,實在是爬不起來。
他用盡全身力氣,掙紮著想從地上爬起來,雙臂卻怎麼也使不上勁,折騰了幾個來回甚至連腰都直不起來,原本白皙的臉上沾滿泥土,瞧著十分狼狽。
秋賓白還打算繼續掙紮,耳朵卻準確地捕捉到不遠處某些奇怪的聲音。
雖然疼痛難忍,體力也幾乎消耗殆盡,但是緊繃的神經仍然向他反饋來自身後的古怪聲音似乎是腳步聲。
幾乎是一瞬間,秋賓白僵在原地,屏住呼吸,借著黑暗作掩護,緩慢而又費力地將身體蜷縮進粗壯的樹幹背後,努力讓自己不被發現。
孫成和顯然已經追過來了。
手掌心劇烈的疼痛似乎越發張狂,一瞬間竟然蓋過小腹沉重悶疼,秋賓白緊咬著牙,額頭上的汗早已密密麻麻,卻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他絕對不能被孫成和發現。
樹林茂密幽深,在夜色下伸手不見五指,秋賓白視線受到阻礙,看不清身後狀況,卻聽見那腳步聲越發清晰。
距離似乎越來越近。
秋賓白蜷縮著整個身子,將後背緊緊貼到樹幹上,巨大樹樁將他瘦弱的身軀完全遮住,借著暗夜的掩護,根本看不出來樹後麵有人。
可是腳步聲似乎沒有停歇,直朝秋賓白藏身的樹幹而來,隱隱還加快了腳步。
秋賓白準確地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妙,心裏突然感覺到一絲絕望,他已經使不出任何力氣了,如今恐怕要做粘板上的魚肉,隻能任人宰割。在遊戲裏的時間原本不長,可如今徘徊在生死邊緣,回憶起來卻漫長地像是度過了一生。
虛幻和現實,秋賓白似乎早已分不清了……他甚至連自己是人是鬼都拿不準。
原本還想見一見裴斯的,聽他說些不著邊際的胡話……秋賓白隻感覺心裏的那點絕望越來越大,隨著急促靠近的腳步聲一起重重砸在身上,疼得他眼淚都快要出來了。
那聲音繞過樹幹,朝著自己準確靠近。秋賓白緩緩閉上雙眼,等待最終的死亡。
眼皮外的黑暗加深了幾分,秋賓白被巨大的陰影籠罩,隨即整副身體便跌進一個溫熱而又堅硬的懷抱。
來的人是裴斯。
“終於找到了。”說話的氣息有些不穩。
秋賓白心裏狠狠震了一下,他感覺自己渾身的骨肉都快要融進裴斯滾燙的懷抱中,身前的人似乎有源源不斷的熱氣,包裹著他的脖頸、肩膀、手臂、胸膛,最終形成一堵堅不可摧的城牆,隔開黑暗中無孔不入的冷風。
他不知道自己早已渾身冰冷,麵對裴斯溫熱的氣息時才會覺得異常滾燙。
秋賓白緊繃的神經瞬間放鬆下來,他鼻頭一酸,用盡渾身力氣緊緊貼著裴斯,似乎嫌這個擁抱不夠熱烈,隻想將自己紮進更深處。
黑暗掩藏一切,也給了秋賓白更大的勇氣和更厚的臉皮。他將自己整個腦袋全部埋進裴斯胸膛裏,埋怨開口道:
“你怎麼現在才來?知不知道……這裏又冷又黑啊?”
他隻是想埋怨裴斯兩句,可惜說出來的話帶著濃重的鼻音,加上手掌和腹部劇烈的疼痛,氣息又有些不穩,聽得裴斯一顆心狠狠揪起來。
懷裏的人此刻仿佛一顆雕刻精美的易碎白玉,裴斯需要輕輕捧著、小心嗬護,才不至於磕碎一絲一毫邊角。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明知道這裏危險,還非要讓你來做任務,麵對那麼可怕的事情讓你一個人,都是我的錯……”
裴斯本來是個很會說話的人,此刻倒不知道怎麼回事,抱著秋賓白說來說去就隻會重複那麼幾句,語序還顛三倒四,跟平常人被嚇之後語無倫次的模樣沒什麼區別。
秋賓白現在又被疼痛折磨的有些神誌不清,沒意識到裴斯反常的舉動,隻是喘著氣虛弱地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