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race知道,關於路鬱親生父親的話題,一直是個禁忌,路鬱從來不提起,也不容別人詢問,以前他曾玩笑般問過路鬱,他父親是不是什麼神秘的大人物,所以才不願意暴露身份,他記得當時路鬱用一副要揍人的凶惡表情說了句“不許再提了”之後,默默走開,Horace當時明白這個是路鬱的死穴,以後便再也沒敢提過。
那麼現在呢?
信上提及還有舊時的一張照片,Horace試探著去取那張黑白照片,路鬱卻自顧發呆,完全沒有反應。
照片裏的男人大概三十出頭,劍眉星目,長得器宇軒昂,儀表堂堂,屬於黑白電影時代裏典型正麵人物的形象,眉宇神情之間與路鬱有些相像。
Horace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翻過照片背麵,寫著“鬱霆於某年某月”,日子推算起來,當時路鬱尚未出生。
驀然想到某種聯係,Horace不自覺地說道,“原來你的名字就是你父親的姓啊……”
路鬱猛地用手捂住臉,“對,對,我這個蠢蛋,大笨驢,為什麼會以為……”接下來的句子語速太快而且聲音低沉,Horace完全掌握不到要領。
到最後Horace還是沒能弄明白路鬱到底做了什麼不得了的錯事,隻能沒頭沒腦,戰戰兢兢地陪著悔恨難當且幾欲發狂的路鬱呆坐整日。
“你明天要去B市?”Horace對著耳邊的手機詫異地問道,不需多想,肯定與前些天的遺書事件有關,想起路鬱不穩定的情緒,Horace問道,“你一個人沒問題嗎?我陪你去吧。”
“不,有些事情我已經知道了,隻是想去證實一下。”路鬱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情緒已平複。
在飛機上,路鬱疲憊地閉上眼睛。連日來,路鬱調查了許多事情,包括鬱霆的身份背景,自己的出生情況,和母親早年的經曆。他已經糊塗得夠久了,甚至在錯誤的引導下,對溫瑹做了那麼殘忍的事情,即使再怎麼難堪的過往,他也必須麵對,把前前後後的事實真相還原。
不查還真不知道,正如Horace所說,鬱霆還真是一個神秘的大人物,官居要位,隻要在搜索引擎上輸入這個名字,相關信息就有幾百條,不過最近的新聞,卻是逝世的悼文。
路鬱完全明白,在當年的時代背景下,對於此種身份地位的人來說,他和母親的存在無疑是他的人生最大汙點,鬱霆僅僅無視忽略他們,說不定已經是他的最大仁慈了。
至於母親,似乎是跟溫瑹的父親溫福晟就讀同一所大學,一開始還分配到同一個單位,但是後來不知何故,母親離開了單位,按照時間猜測,路鬱估計正是母親未婚先孕期間。
但是溫福晟為何要照顧他們母子,又承認路鬱是他的兒子,導致路鬱將他列為仇恨的目標,天長日久積壓怨恨的根源,溫福晟在其中擔當了一個怎樣的角色。
這次路鬱鼓起最大的勇氣,要麵對麵地問溫福晟為什麼?這麼簡單的行動,何以他從未想過要這麼做,他是在逃避什麼,以前不知道真相的時候,是害怕溫福晟再一次拋棄他和母親,還是他潛意識裏根本不想承認這個父親呢?
無辜的溫瑹,過去、現在、將來,一直都是局外之人,路鬱隻要一想起來就覺得揪心地痛,哪怕是粉身碎骨低到塵埃,路鬱祈望能獲得其赦免原諒之人,她到底在哪裏?
“溫叔叔……”
溫福晟正在自家小院前擺弄花草,聽到有人呼喚,他爽快地應了一聲,抬頭眯起了眼睛。
眼前的陌生男子英俊挺拔,看相貌年齡不大,卻已兩鬢斑白,真是一副奇怪的組合,溫福晟走到院子門口,“小夥子,你認識我嗎?”
“溫叔叔,我的名字叫路鬱……”路鬱緊張得舌頭發麻,看溫福晟上下打量他的眼光,就好像是看穿了他曾經對溫瑹做過的惡事,讓他幾乎想立刻轉身逃走。
“啊——”溫福晟愣了沒多久,馬上醒悟過來,“已經長這麼大了,我都認不出來了,不,仔細看,跟你媽媽長得還挺像的……”
路鬱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點點頭。
“進來坐,”溫福晟把路鬱引進屋,給他泡了一杯菊花茶,“瞧,這是我自個種的菊花,剛曬好,嚐嚐看,我呀,幾年前就想過你啥時候會來,沒想到你還挺能忍的。”
“對不起,溫叔叔,我誤會了……”路鬱知道溫福晟說的是他寫舉報信給溫瑹母親的事情,低頭鄭重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