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舒雲這時已定下心緒,回頭對林致道:“林致,謝謝你,你先回去吧。”
林致心中仍有些猶疑,不過見趙舒雲溫雅的麵容上露出少見的從容和鎮定,不由點了點頭,道:“伯母,那我先走了,有什麼需要給我打電話。”
趙舒雲微笑道:“謝謝你,林致。”
林致又看了一眼殊城,微歎了口氣離開。
趙舒雲走進進一片狼藉的室內 “刷”的一聲拉開窗簾,刺眼的陽光頓時照射進來。
殊城微微眯了下眼,臉容在陽光下更顯得落拓頹廢。
趙舒雲柔聲道:“殊城,過來我們談談。”
殊城微微笑了一下:“媽,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沒事,隻是想好好靜一靜。”
“過來,坐下。”趙舒雲執拗地說。
殊城無奈隻好過去坐到沙發上。
趙舒雲看著兒子眼中湧起極為複雜的情愫。殊城一貫是幹淨的、英挺的,剛毅而清澈,而此刻,他臉上帶著從未有過的頹唐和不羈,不期然就和多年前的另一張麵孔重合。
她緩聲道:“我並不是談你和連初的事,而是想告訴你另一件事情——其實,你的父親還活著,他的名字叫聶伯坤,現在應該在A市。”
殊城猛然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瞪著自己的母親。
趙舒雲繼續平靜地說:“前一段時間我在報紙上還看到過他的消息,知名的民營企業家,上市公司的董事會主席,涉足房產、物流、酒店多種行業,非常成功。不過,當年我跟著他的時候,他可不是這個樣子。那時他隻是一個走私客、一個賭徒、一個亡命天涯的黑幫分子。
我十九歲那年認識他,二十一歲嫁給他,二十二歲就生了你。我們原本給你取的名字叫‘聶明城’。他讀的書不多,這個名字是他翻了好長時間字典取出來的,老實說,和他那些兄弟們相比,他對我還真算不錯,從來不打老婆,也沒在外麵隨便招惹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
不過他畢竟是混黑道的,日子過得朝不保夕,我總免不了替他擔驚受怕。這些原本我也有心理準備,可自從有了孩子,難免就想過安穩些的生活。我曾經勸過他,他都隻是笑笑說我想的太天真了。實際上我也知道,一個人入了這行想抽身基本上是絕無可能。也許這就是命,沒法子也隻能這麼過下去了。
直到有一次,他在外麵惹上了麻煩,那些人整不到他,就想找我們母子尋仇……關鍵時刻,他找到了我們。他氣不過,把那些人砍的砍、傷的傷,還派人把那個頭目的老婆女兒都抓過來當著他的麵輪奸了。
從那時起,我便下決心要帶著你離開,我不能讓你在那樣一個環境裏長大,否則你也會長成一個像他那樣魔鬼似的的男人。
整整謀劃了一年,我才做好萬全的準備。在你兩歲那年,我終於帶著你離開。
幾年後,我又遇到你繼父。他當時還是個派出所的所長,為了我,他做了這輩子唯一一次利用職務的事情,給我們母子倆上了戶口。從那以後,我不再是趙殊,而是趙舒雲,你也不再是聶明城,而是裴殊城。”
殊城看著自己的母親,心中一片茫然。世界都亂了,那些原本以為最熟悉的一切原來竟是全然的陌生。
趙舒雲道:“殊城,你可能怪我瞞著你這麼多年,畢竟血濃於水,你要去見你的父親也可以,不過,必須等到我死之後!這輩子我都不想再和那個人扯上任何的關係。
這些事情我原本打算永遠不告訴你,現在說出來隻是為了告訴你一個道理:一個女人如果忽然毫無跡象的從你生命裏消失,那麼無論她是出於什麼原因,她必然已下定決心要永遠地離開你!”
殊城驟然瞪大眼睛,目光就像看著忽然間見到鬼一般!
趙舒雲直視著他緩緩道:“……殊城,忘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