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錦衣幽香(1 / 2)

鳳尾城的空氣中永遠都有一種特別的香味。那是由藥材、香料、脂粉、美酒等混和而成,輕揚優雅、曖昧婉轉,既呼之不來,亦揮之不去。不過,這中間始終沒有秋以桐一直追尋的香味,她早已失望成自然。已趕了半日的路,又餓又乏,前麵十字路口就有個名為“天香樓”的大酒樓,秋以桐準備過去歇歇再上路。

剛走近天香樓便聽到一陣喧鬧聲,有人聚過去,亦有人從裏麵跑出來,圍在那裏指著樓上竊竊私語。秋以桐剛一仰頭看去,便見一個身著深藍布衣的漢子被人一掌打得衝破雕花木欄,直跌下樓來,頓時塵土飛揚,木片亂飛。秋以桐的馬十分馴良,略微彈了兩下腿,躲過飛濺來的木片,倒也沒受驚。

藍布衣漢子受了重擊,又從高處墜落,居然手撐地隻一用力,便輕輕鬆鬆就站了起來。秋以桐不禁盯著那人看,原來隻是個少年,年紀還輕得很,不過身材高大魁梧顯得年齡大些。

這布衣少年一站起來便指著樓上罵:“我管你是不是王爺!緋櫻與我相好,你有幾個臭錢,強占了她也沒用!你買得了她的人,買不了她的心!”這叫罵的聲音也還十分洪亮,想來那一掌一跌,並沒有使他受傷,功夫應該也是不錯的。

人群開始議論,說這緋櫻是春麗院的頭牌紅妓,這少年是五峰山少主陳廣生。他原本與緋櫻相好,可是皇上第五子景雲王梁嵐璋來到鳳尾城,第一次逛花樓便看上了緋櫻,用千兩黃金將緋櫻包了。陳廣生當然氣不過,竟然不顧對方王爺的身份,尋過來理論,三言兩語不和,便打了起來。

秋以桐本來見這裏如此吵鬧,肯定是容不得她休息了,便一扯韁繩準備走。這會兒又聽到“春麗院”三字,不禁停了下來,在馬上暗想:如今春麗院的頭牌叫緋櫻麼?是啊,整整九年過去了,頭牌必定一直在變化,然而靠美色、媚術、虛情假意賺取男人錢財的手段,卻是一成不變的。秋以桐不禁在心裏冷笑,回望那個名為陳廣生的深藍布衣少年。隻見他近九尺的魁梧身材,濃眉大眼,方臉闊嘴,一身莽撞的英氣——多不可一世的年紀啊!

五峰山,天下新崛起的五大派之一,以凶猛的鐵拳雄踞江湖。可是他們的少主卻為一個青樓女子爭風吃醋,還與天子的五皇子大打出手。秋以桐不禁對他心生憐憫:將來你發現情人負心,不僅心裏痛苦,還要承受父親的鞭笞與朝廷的責難,你可要如何以對?少年的癡情,往往眼裏迷霧一層,分不清虛情與假意,隻一味掏心窩子,看得那樣重。

樓上的景雲王梁嵐璋聽到叫罵,手拿酒壺,晃到殘破的欄杆前。灌了一口酒,含著酒露出一個醉態的笑,錦袍半褪,中衣的腰帶也被解下,一身散漫。臉色玉白,此時飲了酒,透著紅暈,很是女相。細長的眉與眼也透著絲秀氣,鼻梁細而高,殷紅唇上沾的酒,仿佛永遠都不會幹……

看到他這個樣子,秋以桐就生出一種近似憤怒的反感,一夾馬肚子便要走。可是又偏偏的,那梁嵐璋從樓上跳了下來,落地時仿佛沒站穩,搖晃晃地一個旋身,就這一係列動作間,他錦袍上的香味被風帶過來——

秋以桐捕捉到了那股香味,如同發現獵物一般,閃電一般轉頭盯住他——難道,難道就是他!

秋以桐永遠都不會忘記,九年前,剛滿十三歲的她從春麗院逃到鳳尾城南郊,在漫天大雪中艱難前行。幾乎覺得自己要被凍僵時,一輛迎麵而來的華蓋馬車在她身邊停住,那個錦衣少年走下車,為她披上一件錦袍。錦袍上有一股香味,不同於秋以桐早已熟悉的脂粉香、花香、或酒肉香,它高貴溫暖、莊嚴肅穆……

九年來,她追尋著這種香味而不得,卻在這完全想不到的時候,從這個浪蕩王爺身上聞到了!昌德帝的五皇子,景雲王梁嵐璋,會是他嗎?她癡癡地下了馬,直盯著梁嵐璋,仿佛想從他身上,看透時光,看到九年前的他……

梁嵐璋晃悠到陳廣生麵前,皺著眉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笑著說:“看在你雖然生得五大三粗,其實年紀還小的份上,本王就不計較你打擾之罪。本王不敢說青樓之中沒有情種,但緋櫻絕對不是!你與其在這裏浪費拳腳,倒不如想想怎麼對付你老子……”然後便站直了八尺高的長身,斜著眼睛向北麵街口看去,“黑色勁裝,頭係繡有五峰山紋樣的抹額,這是你們五峰山的打扮吧!來抓你了,有十個人……想被他們拿住嗎?——那還不快跑!”

陳廣生本來也在看,正在心驚:怎麼又找來了!聽到梁嵐璋提醒自己快跑,倒還愣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一邊指著梁嵐璋說:“緋櫻是我的!”一邊退著,從圍觀的人群裏擠了出去。

五峰山的人,轉眼間便到眼前,領頭人迅速將人分成三隊,指揮著要將陳廣生包抄。三隊黑色勁裝男子,轉瞬便如黑煙消失,圍觀人群不由得笑一陣歎一陣,漸漸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