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家,看到樓前樹蔭下,蹲著個鄉下男孩,雙手抱膝,眼睛碌碌地看著人。近來,常聽說這棟樓裏有人家地下室被撬,我就多對他看了幾眼,似乎不像小偷。他見我對他看,馬上站起來跟我說話:“叔叔包門嗎?”
包門?他是包門的?門倒是想包一包的,冬天,門縫裏總是往屋裏鑽風,就問:“多少錢包一回?”
那個鄉下男孩一聽,有些迫不及待地往前走走,說:“便宜叔叔,給別人包100,給你包80。”
聽聽,我倒成了便宜叔叔了。這小鬼!還挺會做生意的。我就問他:“為什麼給我包便宜20?”
“因為,因為我看叔叔您人好。”
就衝這句話,不由你不包。
那個鄉下男孩見我同意了,馬上拿著工具,上樓來卸門。他要把門卸下來,扛到樓前的樹蔭下去包。一扇大門幾十公斤重,要從三樓扛到一樓去。我看他那裹在髒髒的白的確涼襯衫裏瘦瘦的腰,壓得彎彎的,心裏有些舍不得,還像個學生,就幹這麼重的活!我連忙追上去:“哎哎哎,我幫你抬!我幫你抬!”
“不用,叔,我能扛。有的人家的門,比你這門還重哩。”他壓在門板下麵,喘著氣對我說。
“不行不行!”我叫著追下樓梯,用手抬著門邊,一直把他送到樓下樹蔭裏。
到了樹蔭裏,他放下門,臉已經憋得紫紫的,直起腰,說:“叔,你真是好人!”
一會,那個鄉下男孩便在樓下叮叮咚咚地敲開了。
我就回到樓上開火做飯。心想,帶這個孩子飯做吧,留人家吃碗飯,而今也不是吃計劃糧,出門人,誰也不能把鍋背在肩上的,省得他再到街上去買飯吃。
我的飯沒做好,那個鄉下男孩,門已經包好了。他一個人不聲不響,把門扛到樓上來,往門框上裝。
門倒是包得不錯,亮亮的白鐵皮,金黃色的圓頭釘,個個釘頭釘得不歪不斜。門四邊,釘出花紋來,中間還釘出個中國結來。
我看著包好的門,一邊高興地往桌端飯端菜,一邊說:“小夥子,洗手洗手。在我家吃飯。”
“不不不,我有饃,叔。”那個鄉下男孩說完,上好門,就收拾東西要走。
“哎,出門人,不要客氣,順便。”
那個鄉下男孩對我看看,說:“叔,你真是好人!現在,許多城裏人家,不用說留鄉下人吃飯,都不喜歡我們幹活人往門裏走。”
“哎,說哪去了?城裏人是人,鄉下人也是人嘛。其實,城裏人也都是鄉下人來的。因為,我們的祖先都是農民嘛,對不對?”
那個鄉下男孩聽了我的話,眼有些發濕的樣子。又說:“叔,你真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