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他知道,那道白色身影是桑枝。
膠片相紙窺見片刻青春,畫麵定格他們的十八歲,是熱烈自由,生生不息的十八歲。
畢業的氣息越來越濃厚,同學之間開始互贈賀卡,互送禮物。
薄敘高一的時候沒有來得及送出那封告白信,在臨近畢業時,他送出了自己的畢業賀卡。
畢業寄語是:畢業快樂,永遠開心。
沒有署名。
那天他等到放學,全校的學生都走光,小心翼翼走進桑枝的教室,一張桌子一張桌子地尋找著她的座位。
他在靠窗第三排的桌麵,找到了寫著桑枝名字的卷子。
她的字很可愛,小小的,圓圓的。
卷子的分數還不錯,就是卷麵上有許多塗鴉小圖案,能看出她上課特別無聊。
周六傍晚的學校空靜,夕陽澄黃璨爛,薄敘的心
髒,隨著脈搏在胸腔內跳動。
他極其小心的將淺藍色的卡片放到桑枝的課桌桌麵上,他不知道桑枝能否收到,也不知道她能否看到。
但他希望她能。
高考結束的那天,在校門口,薄敘親眼目睹桑枝親吻她喜歡的男生。
那天的陽光已經有了夏日灼熱的痕跡,周圍學生好多都還穿著學校的校服。風很靜,枝葉輕微搖曳,落在薄敘臉上的光影斑駁。
他遠在人群之後,卻將那個吻看得透徹。
心被嫉妒和酸澀裹挾,又無可奈何。
高中畢業像是一個分水嶺,一個城市的同學開始分散各地,擁有全新的生活和方向。
薄敘本以為自己和桑枝不會再有交集,他知道桑枝很早就辦了留學手續,她會出國,去另一個半球的墨爾本。
但是命運有時候就是會這樣糾纏不休,他和梁沉在同一個學校,甚至是同一個係,同一個宿舍。
他們成了室友。
梁沉不怎麼提起桑枝,可是作為室友,薄敘清楚知道他們在交往。
他們會每天聯係,會打電話,會視頻。
他偶爾能從外放的視頻聲音中聽到桑枝的聲音。
他還替梁沉接過一次桑枝的電話。
很奇怪,他沒有和桑枝當麵說過一句話,可他非常熟悉她的聲音。
所以那個暴雨的停電夜晚,在桑枝伸手牽住他手指的時候,他就聽出來,是她。
是他一直沉默喜歡了三年的女孩,是他每一次都隻能在背後默默遠觀的女孩,現在,她拉著他的手,將他認成另一個人。
她好像有些委屈,問他怎麼現在才回來。
她說她在這裏等了很久,又黑又冷。
人怎麼會沒有私心呢,那一刻,薄敘明知道桑枝將他錯認為室友梁沉,卻偏偏沒有第一時間出聲停止這個錯誤。
他隻是顫抖著心髒,掙脫桑枝的手。
桑枝因為他的拒絕而顯露出不高興的情緒,一番糾纏,兩人摔倒在地上。
薄敘能感知到身上女孩的柔軟,她身體的每一處都像一團棉花,軟軟砸在他心上。
她分開雙腿坐住他的腿,在她的驕橫之下,他的抗拒顯得那樣微不足道,更像欲拒還迎。
薄敘知道的,隻要他出聲,就能製止這個錯誤,桑枝就會起身離開。
他竟然不舍得。
一邊抗拒,一邊又想繼續。
桑枝撂下狠話,不許他躲。
她俯身低頭,牙齒咬住他的喉結。
細密的痛感傳遞至大腦的神經末梢,他控製不住悶哼一聲,所有年少時期的悸動從心底湧上,在身體裏叫囂。
不可控的又何止是那一聲悶哼。
薄敘意識到他不能再縱容這個錯誤繼續下去,他的反應太強烈,他不該這樣。
當桑枝的手指即將碰到他褲腰的係帶時,他伸手,強製性地製止她。
他沒想到自己的製止失了力道,反而讓她越了線。
那一刻,他全身的血液沸騰。
薄敘從未有過這樣深刻清晰的感覺,大腦皮層像顫栗一般,他差一點連呼吸都要驟斷。
他和桑枝第一次這樣靠近,鼻尖相碰,雙唇要吻不吻的,手指動作又是那樣曖昧親密。
他所有的思想都停滯,隻記得手腕用力,扣住她不甘心想繼續的手。
當年少愛慕突然轉化為藏在血液中的情欲,薄敘突然明白,原來,他也不過是個擁有七情六欲的俗人。
無論有多清高,有多驕傲,在愛欲麵前,眾生平等。
他和桑枝不小心的逾越,被突兀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
他清楚看到桑枝眼底的怔懵,而後是慌亂。
她就像他抓不住的一陣風,眨眼之間,就從他身上離開。
她慌張急促地跑了。
薄敘心想,她應該不會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