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引子(1 / 2)

每一年的夏天,我都能聞到他獨特的味道。你知道麼,這些年來,我輾轉了許多城市,很多時間,我總是在奔波之中,或許,安定下來,才是一種奢望吧。我累了,我想回來。我想,那年夏天的味道,我再也找不到了。或許真如你說的那樣,棱角磨平之後,我就會像落葉一般,飄飄蕩蕩的落腳之後,便再也飛不動了吧。———山耳當戴曉超收到這條淩晨短信的時候,不禁愣了愣。嗡嗡的飛過的一隻蚊子,仿佛看見了角落中亮著猩紅光火的那盤快要燃盡的蚊香,晃了晃,便緩緩的掉在了地上,撲騰了幾下,飛不起來了。戴曉超突然感覺本涼爽的房間,突然莫名的寒冷。起身關了空調,走進洗手間,擦了擦臉,想趕走這忽有忽無的睡意。抬頭的時候,無意看到鏡子中的自己,呆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臉頰,手中感覺到一陣粗糙,不知是手心還是臉龐的觸感。戴曉超無奈的苦笑了,呐呐自語,是啊,棱角磨平了,可你知道麼,磨平之後的糙痕,再也消不掉了啊。戴曉超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心中突然莫名的煩躁起來。索性打開噴頭,當涼水刺到身體的時候,不免打了個寒顫,這寒顫如同細細的銀針一般,刺刺的全部插進了戴曉超的胸口,很疼。疼的想哭。仿佛這麼些年來的委屈和酸苦,在這一刻全部釋放了出來。心口如同被打開的牢籠一般,之後,空空無物。啪的一聲,戴曉超一拳捶在了牆上,這次是真疼到骨子裏了。戴曉超齜著牙,臉憋的通紅,不停的揉著剛剛捶在牆上的右手。眼淚混著涼水從微張的嘴中流入,不苦不鹹的,流到了胸口,填滿了那刺開的空洞。戴曉超匆匆的擦了擦身子,隨手拿起椅背上的睡袍,披到身上的時候,剛好懶散散地坐到陽台的躺椅上。狠狠的嗅了嗅,耳邊除了鄰居家空調外機的轟轟聲外,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戴曉超啪的點了根香煙,狠狠的吸了一口,看著漆黑夜晚中,這煙頭刺眼的紅光,狠狠的罵了句混蛋!而後,任由香煙一點點燃燒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動不動,一張不難看出五官周正的臉龐在紅光下時隱時現。嘴角漸漸的泛起一絲絲笑意,而眼中卻有著藏不住怒意。戴曉超在煙頭快要燒到指尖的時候,狠狠地踩滅了這根沒吸幾口的香煙,不知對著夜空,還是對著那還有些點點火星的煙頭大聲罵道,真是個混蛋。便躲到臥室中,昏昏沉沉的睡著了。夏天的悶熱,依舊是那樣難忍。悶熱的車廂中,混雜著各種奇怪的味道。空調口中看不見冒出的冷氣,魚龍混雜的車廂中,夾雜著天南海北人們的喧鬧聲,讓座位上的山耳不禁皺了皺眉頭。山耳輕輕的推了推身邊正昏天黑地神侃的中年大叔,示意讓自己出去。中年大叔微微側了側身子,清了清嗓子,也不知準備繼續給對麵那給忽悠蒙頭的黃毛小夥說些什麼。山耳側著身子,躲過走廊上的行李,一邊說著借過,一邊費力的穿過半截車廂。走到車廂連接處,懶懶地靠在車門上,點了根煙,深深的吸了口。吹出來的煙霧,彌漫了這窄窄的車門空隙。望著車外不斷退去的風景,心中反而漸漸的安靜了下來。終於還是回來了,算了算,差不多也有七年的時間了吧。山耳心中默默的想到。但不知為何,此刻心中卻充滿了自嘲和解脫。山耳回想起七年前自己同樣在如此相似的列車上,那個夏夜,自己一個人與其說是離開,不如說是逃離更加準確。那時候,自己也未曾想過,還會有回來的一天吧。如果非要說有什麼相似之處的話,七年前的夏天,和如今的夏天都是同樣的悶熱吧。山耳擺了擺頭,想將這些突然蹦出來的莫名的想法拋出腦海。扭了扭僵硬的身子,一夜未眠的路途,讓山耳渾身酸痛不已。這時列車也恰到好處的播報了戶城到站的廣播。山耳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濁氣,緊了緊身後的背包,在跨別了七年之後,又回到了這座每天都有無數故事發生的城市。或許,山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選擇的這段歸程,究竟是為了去懷念,還是為了去尋找些什麼。七年的光景,或許早已物是人非。而山耳並不知道,當他選擇回到戶城的那一刻開始,早早在七年之前匆匆畫下句點的往事,也漸漸地在這座滄桑的古城之中溶開,沒有濃墨重筆,隻是輕描的續寫這段本早該結束的故事。戶城老街兩邊的法桐,在這盛夏之際依舊綠的繁華。陽光下的老街,星星點點的光斑落在石板路上,清風掠過,風沙沙的聲音雜合著無盡的蟬鳴,給這繁鬧的古城帶來了一個自成一景的角落。傍晚老街上,納涼的居民用紛紛擾擾來說也不過。而正午之下的老街安靜的連蟬仿佛都沒有任何興趣來打破這短暫的寧靜。隻有路邊幾家冷品店還在懶洋洋的開著。酷愛茶吧門口的遮陽蓬下,戴曉超靠在街邊藤椅上,不停的喝著麵前的檸檬水,額頭上的汗不停的往下淌著,身上的開衫扣子早早的解開了上麵的三顆,眼睛死死的盯著對麵那穿件白色印花T恤,細細品著手中的冰鎮紅茶,偶爾擦擦沿臉頰滑到嘴邊的汗珠,神色無喜無悲,隻是不斷用吸管晃晃杯中的冰塊,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與他無關的山耳。蟬漸漸的鳴了,越來越響,絲絲夏天的味道也隨著偶爾路過的微風帶進了這條老街。而漸漸熱鬧起來的老街上,那兩個人仿佛永遠與這一切格格不入。那遮陽蓬下,吹不進的夏風,鳴不進的蟬聲,與世界隔成了兩端。“你知道麼,你不辭而別之後,所有人都在找你。你以為你留下來的是懷念嗎,我覺得你就是個渾球,現在不聲不響的回來,有什麼意義?!”戴曉超實在忍受不了這令人無力發怒的安靜,把杯子重重的摔在桌上,打破了這跨別七年的見麵。山耳抬頭看了看戴曉超不知是因為怒氣,還是因為炎熱有些變形的臉龐。微微的張了張嘴,還是沒說出什麼。仿佛又恢複了這隔絕於世的安靜。戴曉超看了看山耳麥色的臉龐,相比七年前的時候,更加消瘦了,原本高挺的鼻梁仿佛也趴了些,那總是閃閃發光的眼睛,也失去了昔日的神采。戴曉超醞釀了許久的怒火,也如同泄了氣的球一般,消的無影無蹤了。哎!戴曉超歎了口氣,慪氣一般喝光了杯中的檸檬水。正準備詢問山耳這些年過的怎樣的時候,山耳終於放下了手中捂化了杯子,抬起了頭,眼中恢複了一絲神采,用著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問到,她,還好嗎?戴曉超聽見山耳第一次開口,愣了愣,臉上的表情卻僵硬在準備開口說話的時候。時間的倒帶,帶著兩個不同的回憶在這一刻交集。遮陽蓬之下,煙雲彌漫。恍惚之間,又回到和風下的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