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46.古琴今韻(1 / 1)

蘇子曰:悲風流水,寫出寥寥千古意。那一次次琴弦的撥彈,打亂了歲月的步子,融古今於一夕間。

午夜時分,對麵燈火窗前傳來點滴琴聲,萬籟收聲五弦裏,時光遲滯腳步,歲月荒老了心。琴聲悠悠,古曲飄然,我心悵然。蘇子曰:悲風流水,寫出寥寥千古意。那一次次琴弦的撥彈,打亂了歲月的步子,融古今於一夕間。

伯牙鼓琴,意在高山,鏗鏘激越,鍾子期擊節讚歎:“善哉,峨峨兮若泰山!”伯牙誌在流水,琴聲清越柔婉,鍾子期叫好:“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伯牙心中所想,鍾子期悠悠心會,高山流水遇知音。然而,轉春又一年,伯牙不見知音人,“單見一抔土,慘然傷我心,傷心傷心複傷心。”琴碎音絕,傷心人悲歎:春風滿麵皆朋友,欲覓知音難上難。

弦崩餘音在:知音難覓,千古盡然。

午夜窗前,誰是琴癡的知音者?長期被失眼困撓的我,耳鼓撞進了誰的琴聲,推窗探望,一片月,當空白,長天沉寂,眾星無語。

白居易向人勸酒:“相逢且莫推辭醉,聽唱《陽關》第四節。”,第四聲是什麼?西出陽關無故人。飲,抑或不飲?”琴心之疊舞胎仙”,再推杯,不妨聽一曲《陽關三疊》。小弦急,大弦緩,聲聲慢,聲聲淚,把酒和淚喝。暫且醉吧,西去的路上,再也無人勸你一杯了。

曾記否,你醉臥他鄉的水泥地,嘴角笑痕未褪盡,淚已沾濕額前發。在你和同學的故鄉,最後的晚餐,人人盡醉。再回首,人生已沒有比那次更醉的機會了,或許,濃醉不再醒酒,現在仍醉在那杯離別酒中。多麼不想“西出”啊,但還是出來了,“出”到一個真的沒有故人的世界。

蕭颯滿疏林,已是深秋時分,風灌耳,鳴咽如泣,披一身秋,悲與愁襲上心頭,漫天而來。我的秋在蔡文姬的琴弦上跳躍,“先拂商弦後角羽,四郊秋葉驚慽慽”。怎能先拂商呢?那是悲弦啊。小女子眼窩裏究竟盛有多少悲愁呢?棄國離家,寄寓在西北匈奴營中為妃子,空對月,思國戀鄉,故人今安在?歸來吧,中原的女兒,曹操大叔已為你鋪就返漢的路。萬裏浮雲陰且睛,女兒心已了,母親夢難圓。與匈奴王孕育的一兒一女,從此與母親天人永隔。彈起《胡笳十八拍》,隻為“斷絕胡兒戀母聲”,卻又如何了斷一個母親戀兒的心願呢?憤怒悲切之情,逐拍將傷痛嵌入心與髓。

文姬漂零數年,終於有國可回,而我的故國漸已模糊,人情已被金風吹蝕了亮色,家園厚土已被現代工業汙染成灰,青春容顏在下一輩“客從何處來”的質問中,傾刻老去。兒子未生,父親心願未了;父親已逝,兒子尋父夢難圓。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一曲《胡笳十八拍》如何悲過我的悲,又怎能“商”及我的傷?

悲無言,琴弦蕭蕭亦無聲。

“一彈流水一彈月,水月風生鬆樹枝”,那片月明琴心,能明誰之心?”夜沉沉,漏沉沉,閑卻梅花一曲琴,月高鬆竹林。”月照鬆與竹,沉沉的,不止那無邊的夜,還有人的心。

對窗燈滅,瑤琴已撤,一夜餘音在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