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見我,很恭敬,說,大少爺他在。太太,您請。

他轉身離開,將門很有分寸地開著。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到他眼前的。

他似乎是循著腳步聲,臉微微側過來,冷漠的容顏,微微蹙起的眉,似乎在分辨著什麼。

我聲音微微顫抖著,說,是我。

他說,我知道。

原打算隻是轉告一句話的,可當我看著他臉頰上的擦傷,心一酸,說,他們說,你的腿給摔傷了……

我說,你怎麼這樣折騰自己啊……

我的話音未落,他的聲音突然響起,正氣十足,如利劍一般,將我的話斬斷,他說,程太太!

我愣了一下。

他說,你覺得你這埋怨而心疼的話說給我,合適嗎?我不是你的誰。我是,也是你的大伯哥。

我看著他,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半晌,我解釋,我、我沒有其他的意思,我隻是……

他低頭,唇角彎出一絲悲傷的弧,冷然一笑,說,隻是什麼?隻是憐憫我,同情我?是嗎?

我忙搖頭,不是……

他唇角輕輕,笑,一絲悲涼,騙子。

他說,就說現在!你的眼睛,它一定是充滿了憐憫、同情!在望著我,對不對?

他說,程太太!既然這樣,我們就把事情說開了,求您不要時時刻刻用這種憐憫的表情看著我!

他說,您更不必這麼內疚!感情的事,盲人瞎馬,願賭服輸!我失明了也是為了我愛的女人!我不後悔,更不遺憾!重來一次我依然會這麼做!

他說,如果她懂得我,就離我遠遠的!好好地過她自己的生活!別用她泛濫的同情心來施舍我!折磨我!羞辱我!

我如鯁在喉,卻百口莫辯。

他說,你走吧!

我看著他,難過極了,說,我們一定要像仇人這樣嗎?

他冷笑,不然呢?難道像情人嗎!

他一把推開手杖,起身,指著門,冷冷地,一字一頓,警告一般,說,從現在起,不準靠近我!不準招惹我!不準踏進這間房半步!否則——

他說,後果自負!

我看著他,良久,原來這些天裏的冷漠,本來已經是再好不過的表示,婉轉說來是:離我遠點兒!難聽一點兒就是:滾!

是我太笨,沒有猜明白;不願意去信。

我吸了一口氣,說,好的,大哥。

他冷冷回敬,謝謝,弟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