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動,善時。夫唯不爭,故無尤。

林若水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的出處,是在嬤嬤的房間隨手翻到一本老子寫的《道德經》,隻是她那時不過五六歲,雖然天資聰穎,識得一些字,卻不能明白其間的深意。

可是林若水是個性格有些古怪的孩子,對待自己熟悉的人,溫和以待;對於不熟悉的人,卻是難以靠近。於是教堂的小孩都陸陸續續的被領養,最後隻剩下林若水一個。可是嬤嬤對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哪怕是後來又在教堂外抱回每天隻知道吃睡得小不點,也絲毫沒有懈怠對她的好。

也因著這樣的好,林若水便下定決心要一直同她在一起,孝順她一輩子。

隻是她不知道的是,這個冠她以姓,為之取名的人,正是奪取她至親的幫凶。

誰曾說過,謊言如果能欺騙一生,那麼便不是謊言。

可是偏偏,天有不測風雲。

“嬤嬤,你會沒事的,不要睡...”林若水抱著癱倒在血泊裏的人,心如刀割,她以為自己能夠眼睜睜的看著仇人死在自己麵前,可是當那人開槍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出了手,隻是上天這次依舊沒有眷顧她,看著被血水一點點浸染的衣服,她有些驚惶無措了,“不要....不要睡啊,我帶你去找醫生...”踉蹌著抱起地上的人,卻被地上的人拉了回去。

“若水,不用了...”地上的人滿是祈求的搖著頭,“若水那麼聰慧,想必早已經知道真相了吧?可能也是等嬤嬤親自向你解釋,可是嬤嬤卻一直沒有那個勇氣....所以錯過了一次又一次的機會...”鮮血一點點汨出嘴角,“所以,若水啊,是嬤嬤對不起你,你的父母....他們都很好,不是故意要丟下你的.....”在得知真相之前,若水對他們更多的是怨恨。

“不要,我是不會原諒他們的,所以你必須要活下來!”可是倔強的少女此時半個字都聽不進去,從身上扯下衣服的碎片,在傷口處慌亂的止血。

奄奄一息的人看著明朗的少女此刻狼狽的模樣,很是心疼,伸手輕撫女孩額前的碎發,淚水不禁浸濕眼眶,自己精心守護了這麼久的寶貝,就要這樣放下了,還真是不舍呢,可是她又別無選擇,“若水,放下吧...”放下執著,放下仇恨,你便能利萬物而不爭,夫唯不爭,故無尤。

若水記得那晚的雪好白好白,月好亮好亮,梅花也開得好豔,可是這麼好的景色,卻沒人能陪她欣賞了。心,突然好空,原來,所謂親情,根本與血緣無關,而比起失去,怨恨又算得了什麼?

於是兩年後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她孤身前往那個名為“鷹隼”的殺手組織的老巢,親眼看見了那兩個將自己丟棄的人,她本來是不應該認得的,隻是在整理嬤嬤的遺物的時候,那張照片那麼顯眼的躺在嬤嬤的日記本裏,還有留給自己的話。

原來,嬤嬤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到來,所以早就寫好了遺言,隻是若水並不能接收她的好意了,那兩個人素未謀麵的人於她而言,與陌生人無異,就算此刻他們被人拿著槍頂在腦門上,若水也沒有絲毫動搖。

“林若水,若是現在放棄,至少你還能救回你父母的命?”

若水狠狠的盯著開口說話的人,這張臉,她認得,就算是化成灰也認得,因為她清晰的記得嬤嬤倒在血泊中的樣子,“如果我說,他們死的話,你們也都得去陪葬,”若水搖了搖手中的遙控器,“你還有給我選擇的權力嗎?”

“你!”對麵的人顯然有些坐不住了,“他們可是你的生身父母,難道你一點都不在乎嗎?”

若水突然諷刺的笑了,“生我者父母,養我著父母,他們什麼都沒做,有什麼資格為人父母?”

這下對麵的人再次錯愕了,“你知道....”

是了,她當然是知道的,知道眼前這兩個自稱自己父母的人根本就是冒牌貨,因為所有的真相她早已近知曉,而此刻她也已經不在乎這兩人是否與自己的父母有無關係了,血緣這種東西,沒了感情,清淡如水。

“嘭!”就在對麵幾人反應過來想要逃走的時候,若水很從容的按下手中的遙控器。

一切,都該結束了,那些糾纏了她許久的噩夢,都在這裏解脫了,這是嬤嬤死後,若水第一次感到如此輕鬆,她甚至能清晰的記得出門時小禹那雙澄澈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