態, 可斜視張機的眼睛裏, 卻是往日不曾有的陰寒與殺意, “如果你和華佗騙了嘉——”
“老夫和元華的命都在你手上了,”張機好脾氣的撅了撅自己的胡子,“你想要做什麼,還不是幾句話的事情。”他是真的不知道現在年輕人是怎麼想的了,“你若是不願他在疼痛中死去,又為何不把事情全部告訴他呢?”
“告訴小曦?”郭嘉的視線轉回了他麵前的池子上,“就這麼說麼:‘小曦,你馬上就要死了,有什麼遺願麼嘉幫你實現?’麼?”滿滿的都是諷刺,“然後就那麼看著他吃不了飯,也無法安穩入寢?”
張機轉頭看著郭嘉。
“你知道麼,小曦很喜歡騎馬,他喜歡騎馬在馬場飛奔,喜歡微風拂過的感覺。他的眼睛亮如星辰,他的笑容可比月輝。”聲音裏有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顫抖,“嘉喜歡他那自信又張揚的模樣,喜歡他揮舞兵器不可一世的模樣。”
“可這樣鮮活的他,會對著嘉喊疼啊——”郭嘉的聲音顫抖,“他在睡夢中對著嘉喊疼啊,仲景,他在昏睡中團在嘉的懷裏,對著嘉說,他好疼啊——”將臉埋在了手掌中,聲音多少有幾分失真。
“當年嘉在山崖下,藥不對口都能救起他。後來他陪著嘉四處遊學也並非沒有受過傷。呂布都沒能殺死他,孫策都沒能抓住他,大風大浪都這麼走過來了,為什麼這一次他沒能跳過來,陪著嘉繼續呢?”
張機知道這些話不是問他的:“第一次對嘉說,他好疼啊——”他的小曦在夢中哭泣,在昏迷中訴說,可醒來的時候有事那副有他萬事足的模樣,“嘉卻什麼都做不了,甚至都不能在他醒來的時候得到去詢問,隻因他不想要嘉擔心。”
因為白曦不希望他擔心,所以他會假裝所有的事情都很好,所有的事情都很順。
所以他……不會擔心。
“他說,好疼啊——”
在夢中,所以不會欺騙。他看著他的愛人高燒不退卻還會喊著冷,他看著他愛的人在昏迷中喊著疼,他看見他所深愛的人在生命的邊緣線上來回折返,他看著當愛人清醒後對著他強笑言歡的模樣。
也隻能微笑。
他無法告訴白曦他身體內已經幹涸的生機,無法將張機和華佗的話轉述給白曦,無法麵帶笑容的欺騙自己他每夜都能安眠,無法自欺欺人的掩飾對方逐漸衰敗的身體,無法在沉迷在自己塑造的樂園之中。
他看見小曦在醒來後無力起身的模樣,看見小曦眼中對他自己病體的厭惡,看見小曦因為無法幫助他時那絕望的神情。他想要告訴他隻要他活著就好,隻要他還在他身邊就一切安好,可他說不出口。
他看著小曦眼底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的自我厭惡時,什麼都說不出口了。
張機幹澀的張開嘴,想要安慰郭嘉些什麼,但一如每次他麵臨生離死別一般,有的隻是短短兩個字:“抱歉。”很抱歉你需要經曆這些事情,很抱歉沒能幫助你,很抱歉這些不好的事情發生在你身上。
“抱歉?”郭嘉重複,“有什麼用呢?”
最該說對不起的,難道不是他麼?
“是嘉,將他帶上這條不歸路的。”就如同張角所說,白曦身上有他自己都不曾知的宿命,“是嘉,一步一步的,將他逼上這條絕路的。”
他會替張角平反,會替那些冤死的靈魂報仇,會替那些枉死的人申冤,可他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