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東,本能夠置身事外的。他們占據天險,本可以趁著劉備與曹操兩敗俱傷時,再另行圖之的,可隻因一個主君不願,被那燎原之火焚燒殆盡。
周瑜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挺拔了一天的脊背像是被人抽了支架,鬆散在了書房的座椅上。他將頭搭在靠背之上,扭頭去看自己身側的書架。原本隨意的動作,卻在看到了一個本不應出現在他書房裏的人時,變成了驚嚇——
“吱啦——”
瞧著周瑜終於看見了自己,郭嘉從斜靠著的書架上站直身,對著周瑜擺了擺手,算是打招呼了。
周瑜也顧不得自己掀翻的書桌,抓著佩劍拔劍轉身直指郭嘉:“你怎麼在這裏!”
“奉人之命,終人之事。”對於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劍,郭嘉視若無睹。實際上他們之間有一米多長的距離,他夠不著周瑜,周瑜卻能輕易的將他置於死地。若是周瑜真的想,他此刻已在黃泉了。
瞧見被自己威脅的人如此坦然的動作,倒是讓周瑜有些不適。他看著對方毫無遮掩的表情和眼神:“你知瑜現在,是可以叫人衝進來把你抓住的吧。”
“那你便叫人進來吧,”對於周瑜的威脅,郭嘉不為所動,甚至還有暗搓搓慫恿的意思在其中,“戰局至此,嘉是死還是活,都已經夠不成影響了。”
對方話語中透出來的信息,讓周瑜心下一緊。可緊隨其後的是無盡的悲涼和無奈,事到如今他就算是知道了又如何呢?
郭嘉從不是以身涉險的人,所以早在周瑜回府之前,他就已經叫人將府中的人都肅清了,也是要感謝周瑜府裏沒多少下人,防備鬆的仿佛在迎接他的到來一般:“更何況,周都督不也一直想要見一見嘉麼?”
聽聞如此,周瑜也不生氣。他收回了自己的劍,卻沒有接過郭嘉之前的反問:“你來做什麼?”如同兩人是多年不見的好友,隻是尋常的詢問和關心,“這個時候,你知道你不應該來的,對吧。”
“嘉來見一見自己的舊友,有何不可?”挑眉,饒有興致。
“舊友,”周瑜嗤笑一聲,如同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事到如今,你竟還有臉在瑜的麵前,自稱舊友麼?郭奉孝?”他交出了來人的名字,沒有絲毫情麵可言,“在你殺死了瑜的主君,害瑜落入如此境地之後?”
“若是此刻至於不利之地的是嘉,”郭嘉笑意盈盈,絲毫沒有為難的樣子,“嘉也會這麼說的:‘舊友啊,能夠敗落在你的手中,也算是不枉此行了。’”厚臉皮的模樣,竟讓周瑜覺得他理應就是這樣的人。
這樣自信,灑脫,不拘泥於形勢的人:“也不算是全錯。”他不否認,固然是知己朋友,可同樣他們也是對立的謀士。就算是神交已久,已將對方當做是知己,可戰場上的勝負成敗,謀略上的你來我往,各憑本事。
“在這裏殺死你與留著你,有什麼不同麼?”周瑜轉身,將後背朝向郭嘉,“瑜隻知道你是代表曹操來的,而瑜,是江東的臣子。”他將自己之前暴起時掀翻的東西從地上撿起,一一放回了桌子,“不就夠了麼。”
“你放棄了?”側頭看著這個將後背暴露給敵人的男人,郭嘉饒有興致的詢問道,“因為麵臨不可打敗的敵人,因為主君不再信任並且交付,所以你就膽怯的就此放棄了?公瑾,這可不像你啊。”
“隻是知道今日你不可能對著瑜下手而已,”周瑜如此回答,“若是你會對瑜下手,就憑你能夠潛入瑜府邸的能力,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再簡單不過了。”他看著被摔成兩半的硯台,隻覺得流年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