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絕對是於沈渟淵而言最為漫長, 卻也同時最為短暫的兩秒鍾。
長到恍惚間他好似聽見了遠古冰川的坍塌,短到他又甚至不夠回味聞清臨舌尖的觸感。
沈渟淵下頜線與肩背輪廓都早已繃到了極致,有那麼一個瞬間, 他連呼吸與心跳都好似有極其短暫的停滯, 複又變得近乎慌亂而沸騰起來——
聞清臨舔了他的耳朵。
這個認知就如同一粒火煋丟進荒原之中, 頃刻便燃起成片烈火, 將沈渟淵素日裏的理智與克製都燒得幾近灰飛煙滅。
不知過去多久, 他猝然闔了闔眸,終於啟唇,啞聲吐出一句:“聞同學, 你在做什麼?”
語氣中透出一絲在失控邊緣遊走般的危險感。
聞清臨卻狀似未覺,他略微向後退開了些許距離, 得以清晰窺見沈渟淵的眼眸, 視線交彙一瞬, 聞清臨就狡黠般眨了眨眼,嗓音染上兩分笑意:“我如果說我不是故意的,你信不信?”
話音落下的瞬間, 聞清臨就清晰看見了沈渟淵愈發洶湧的眸底。
甚至連眼角都近乎被逼出了兩分猩紅。
聞清臨略微訝異挑了挑眉——
他當然是故意的。
故意挑逗, 想要看沈渟淵的反應。
不過也確實沒想到, 他隻是輕輕舔了一下沈渟淵的耳朵而已,就真能把沈渟淵逗成現在這樣。
畢竟沈渟淵此時這個眼神…
聞清臨是真的有一瞬間以為,自己會被他立刻就地正法,甚至會像送上門的獵物一樣,被名為沈渟淵的野獸徹底吞吃入腹的。
然而,這確實隻是一瞬間罷了。
下一秒,還不等聞清臨所預想的,甚至是所期待的發生, 一道清脆鈴聲就乍然響起,將兩人都喚回了神。
遲了兩秒,沈渟淵才好似後知後覺意識到鈴聲來源是他的手機一樣,他近乎遲鈍般從口袋裏摸出手機解鎖,指腹在屏幕上劃了一下。
聞清臨一直注意他動作,還以為他是掛斷了什麼人的電話,正準備說句“你先講電話”,卻見沈渟淵將手機原又鎖屏收回了口袋,等他再抬眸時,眸底洶湧的深色竟就已經消弭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他一貫的溫沉。
“是鬧鍾,”沈渟淵開口簡單解釋一句,就好似極其自然跳過了剛剛的話題,好似他們彼此之間或危險或曖昧的暗流湧動都在這個刹那灰飛煙滅,他嗓音亦同樣恢複了麵對聞清臨時慣有的溫和,“電影還有二十分鍾開場,我們現在過去,稍微走快一些還來得及。”
聞清臨沒能立刻做出反應。
他想不明白沈渟淵這堪稱川劇變臉一般的情緒管控能力從何而來,亦同樣想不明白沈渟淵究竟是在回避什麼。
一個月相處下來,聞清臨自認自己並沒有自作多情——
沈渟淵肯定是對他有好感的。
聞清臨也親眼見了不少,在論壇上看到過不少關於沈渟淵的討論,大致知道沈渟淵對待別人時的模樣。
有對比,才更能意識到自己之於這個人而言的特殊性。
聞清臨無比享受這份特殊,也因這份特殊擁有了像剛剛那樣,直白挑逗的勇氣。
就好似他同沈渟淵之間的每一場“賭博”一樣,或許是因為至今還從未賭輸過,因而便會生出自己可以一直贏下去的感覺。
卻不想在今天,這於聞清臨而言最重要的一“賭”,並沒賭來自己想要的結果——
畢竟聞清臨已經很清楚,成年人的世界裏,很多時候,回避本身就代表拒絕。
“聞同學?”沈渟淵的溫沉嗓音再次響起,打斷了聞清臨思緒,“再不走可能真的會來不及。”
聞清臨回神,有一瞬間他是真的想脫口一句“來不及就來不及,我們先把話說清楚!”,可他薄唇微張,卻又在對上沈渟淵一如既往的沉靜眼眸時止了話音——
這種好像隻有自己一個人在情緒中沉淪的感覺,實在很糟。
或許是骨頭裏的傲氣作祟,亦或許隻是單純賭氣,總之,聞清臨最後生生吞下了原先想說的話,也特意做出了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隻一點頭道:“走。”
話音未落,他就率先轉身,大步向三號門的方向走去。
片刻之後,沈渟淵也抬步跟了上來。
兩人並肩而行,彼此之間卻又保持了恰到好處的距離,肩膀並沒有真正碰到一起。
為了趕時間,他們步伐確實都很快,也因此衝淡了些許同行卻彼此沉默不講話的微妙氣氛。
一路趕到電影院時,距開場還有堪堪兩分鍾。
沈渟淵的紳士確實是刻進骨頭裏的,他邊取票邊對聞清臨道:“你先進去坐,我去買水,茉莉花茶可以嗎?還要其他什麼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