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夜很深了,當我從辦公室走出來的時候,發現方圓也正好開門要走出來,我要走到大廳裏,必須要經過他的辦公室,我欲回避,卻感覺太著痕跡,於是若無其事地走過去,再若無其事地說句:“你也在?”
不待他回答,我便要揚長而去,他卻在後麵叫住我:“厲主任,你等等。”春節過後,他不再稱我為厲冰冰,改稱厲主任了。以前的地下工作者互稱同誌,我們新時代的合夥人,互稱主任也正常得很。隻有我才知道,在他這句厲主任背後,隱藏著冷漠和生分。
我站定,看他有何話說。
他走過來,微笑著看我:“厲冰冰,春節至今,你沒有好好地與我說句話了。”似乎來者不善,還假裝親切地叫我名字。於是,我抬起頭,勇敢地直視他的雙眼,“方主任有重要的事與我商量?”
他說:“春節時我惦記著你媽媽做的好味鵝,很想到你家吃飯,但怕你不便,就沒有去。”想起春節假期的每一天,我都在等他的信息和電話,滿心的不快隱忍著不發,我冷冷地說:“鄉下的粗茶淡飯,哪裏敢勞動方主任驅車幾百裏去吃。”
他說:“你對我有誤解?”
我生硬地說:“沒有誤解。”
他歎氣:“但你現在的語氣和表情,都在告訴我,你討厭我。”
我正色道:“你借我幾十萬,我感謝你都還來不及,豈會討厭你?”說完,我臉色發紅。此話說得庸俗無比,恐怕農村的婦人都不會說出這種話。
他看著我,緩緩地說:“不要提這個,等你經濟寬鬆些再還。”
我心裏稍暖,臉色也緩和下來:“謝謝,其實你上次送我茶花,我本應該請你吃飯答謝。”
他擺擺手:“我樂意為你做任何事,隻要你喜歡,隻要我有。我隻是想不明白,去年放假前我向你表達好感,你拒絕了我,放假回來後,你好像對我成見很深……”
我低聲說:“我什麼時候拒絕了你?”
他說:“你說你有男朋友了,還逃也似的跑了回去,好像怕我強迫你一樣。”
我又急又氣:“當時你說我三十多歲,又說你四十多歲……”
他說:“就是因為我說這個,你生我的氣?”
我臉色發燒,低著頭,不說話。明知故問,可惡。
“天啊,你是什麼人!”他哈哈大笑,“就是因為我說你三十多歲年紀不小了,你就說你有男朋友,六個月來與我劃清界限。”
我隻是不語。確實如此,由他說去。
他緩緩地抬起手,輕撫我的頭發。一絲久違的溫情漫上心頭,令我心底發酸,很久沒有人如此觸摸我的頭發了。
他突然往前一步,張開雙手把我緊緊地抱在懷裏。猝不及防的我,就這樣跌進他懷裏,我先是作狀要掙紮一下,無奈他力氣實在太大,隻好放棄虛麵子,滿心歡喜地讓他擁在懷裏,心底,響起快樂的吟唱。
他的懷抱,很厚實,很有力量,我喜歡這樣的感覺。
過去,我喜歡男人的身材像竹,比如林與李立,還有吳明,他們的身材都挺拔而幹練。想不到有一天,我也會喜歡中年發福的大肚皮。
原來,女人所謂的喜歡,女人所謂的標準,是如此經不起現實的折磨,她的喜歡,她的標準,完全取決於她喜歡的具體對象。一絲笑意湧上我的嘴角。
他鬆開我,看著我的臉問:“你笑什麼?”我含笑不語,他野蠻地把臉湊近我,吻我。我像一隻柔順的小羔羊,任他胡作非為。此刻,他的快樂,也是我的快樂。
好半晌,他才心滿意足地停止下來,低頭看我。我低下頭不敢看他,隻覺得羞澀無比。
當天晚上,他拉著我非要跑去吃消夜,吃完消夜還不願意分開,又送我回宿舍。我理直氣壯地把手袋交給他,讓他乖乖地當我的跟班。
他嘮嘮叨叨地說,他已暗戀了我幾千年,也被我折磨了幾千年,因此要把以前浪費的時間搶回來。我不客氣地糾正他說,從他第一次表白起,最多隻有半年,才一百多天。
他不幹,態度堅決地堅持自己的說法,說從現在起他珍惜兩人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因為他現在都四十多歲了,就算再珍惜,也沒有多少好日子好混了。
我喜歡他這樣的表白,內心受用無比,沒有女人不喜歡當公主的感覺。
夜深,我們回到我的宿舍,繼續促膝談心。一萬年太長,隻爭朝夕,我們全無睡意,隻想繼續說話。
“你知道嗎,其實你剛來沒多久,我就對你有感覺了,隻是當時不敢表白,後來我借錢給你,覺得大家將來在一起的可能性比較大,才大著膽子與你說,想不到你卻說你有男友了。”他滿懷委屈地說。
我笑:“原以為你是慷慨義士,原來隻是乘人之危,借錢給我,實質上隻是占我便宜。”
他大呼好人難當:“那你借錢給我,我讓你占我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