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四日,清明這天,我爹死了,死因不詳。警察十分敷衍地錄完了口供,法醫讓我在那份屍檢報告上簽名,給我爹蓋上了白布。當天下午,好心的村民湊了錢,給我爹買了口棺材,將我那死去的爹扔進了棺材裏麵。
似乎所有人都知道我爹的死有問題,每當我問到我爹的死因時,他們總是找各種理由搪塞了過去,“似乎、可能、大概、節哀”這些模棱兩可的說辭以及那些人慌張的神色令我想到一種可能——他們聯手殺死了我爹。
我叫夏目,今年二十歲,出生在夏家村,我有一個十八歲的妹妹,夏語。
我爹是個畜生,喝酒、賭博、家暴一樣不拉,在村裏更是出了名的惡霸,我那善良、溫柔的母親在我七歲那年便早早過世了,我和我的妹妹能活到現在,也許是沾了我母親的光。
我是個不學無術的混混,早早便輟學打工,過著勉強能養活一家三口的生活,妹妹則和我截然相反,她繼承了我母親優秀的基因,漂亮、活潑、可愛、聰明、善良、上進,即便是生在這樣的家庭中也沒有頹廢下去,我時常會因她而感到自豪,每每想到這裏,我那雙在工地搬磚的手似乎也變的有力起來。
清明的前一天,中午工地的磚有些燙手,吃飯的時候還在上大學的妹妹給我打來了電話,她問我今天要不要一起回去看看母親,當提到母親的時候,她的聲音有些哽咽,母親的早逝始終是我們兩兄妹無法平複的痛。
在遲疑片刻後,我拒絕了妹妹的請求,我不想回到那個破爛不堪的家,去見那個凶神惡煞、渾身酒氣的混蛋。
妹妹失望的掛斷了電話,今年又是她一個人回去看母親了,我對此感到愧疚,也該回去看看母親了……明年吧,明年一定回去,我成功說服了自己。
四月四,清明,爹死了,妹妹在電話那頭哭的梨花帶雨,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我,得知這個消息的我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慶幸起來,那老王八蛋終於死了啊。
慶幸歸慶幸,但那老東西再怎麼混蛋總歸是我爹,沒人管埋在那裏晾著也不是一回事,我跟包工頭請了幾天假,他扣掉了我半個月的工資,這讓我對他恨的牙癢癢。
包工頭是個帶著北方口音的圓潤地中海,常年開著他那輛價格不菲的豪車摟著些年輕的嫩模出入工地,喜歡對著我們指手畫腳。
“放少一點水泥!多放沙!多放沙!奶奶滴,這一包水泥多貴你不知道嗎?”這是他經常扯著嗓子喊的話。
工地上看他不爽的人很多,我也算一個,我在心裏暗暗發誓,哪一天我要是發達了指定要他好看!畢竟,我親眼見過他在上頭來的人麵前點頭哈腰的模樣,簡直諂媚至極……當然,我也知道我隻是一個做著白日夢的毛頭小子,眼中這個不起眼的中年男人僅僅是一句話就能讓我丟掉飯碗。
最近這段時間,包工頭老是黑著個臉,身邊的嫩模也不見了,從工友老許口中我得知,是因為他兒子和他包養的情人搞在一起了,給他生了個“孫子”,他今年兒子十六歲,剛上初中。
大家在私下都在說,他啊,這是壞事做多了,遭報應了,我們還給他取了個“龜爺爺”的稱號。
在背後大肆嘲笑包工頭的我們不知道的是,其實工地已經半年沒有發過工資了,我們的工資都是這位“龜爺爺”從銀行裏麵貸出來的,這是後來我在“黃泉關”裏遇到投河自殺的他才知道的事情。
在打車回村的路上,我一直罵著沒良心的包工頭,全然沒有想過我爹的事情。車上就我一人,司機跟我發起了牢騷,他說現在開車都不用人了,用機器,這機器好啊,路上要是看誰不順眼,機器開著這車,對著那人,一腳油門給它幹到底,“biu~bong”一聲就可以給麵前那人幹稀碎,完事了也不用坐牢,因為它是機器,不用守人的規矩。
司機將我送回了村,在與他告別後,我憑著記憶找到了我家——那個連窗戶都沒有的破爛小瓦房,我爹的爹曾經給我們留下過一棟小樓,隻不過給我爹敗光了。
在泥土砌成的小瓦房中,我見到了那群人,警察、法醫、還有村長,他們圍在我家門口,似乎是在特地等著我回來。
在接下來的的一個小時裏麵,我不知道我是怎麼樣度過的,他們說著我聽不懂的話和術語,我稀裏糊塗的就簽了一堆字,法醫說,我爹是喝酒喝給死的。我爹喝醉酒後,腦袋磕在門坎上,給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