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馨安緩緩走了過去,那小子見有一名衣著華貴的陌生婦人過來,不敢搭話,隻是低頭喝湯,一麵還留意著武馨安的動靜,良久不見她有何動作,隻是立在那處拿眼盯著瞧,瞧得他頭皮子一陣發麻,實在忍不住了,抬手一麵摳著頭皮,一麵衝她憨聲道,
“要買肉到前頭去……”
見這婦人還是不動,盯得他湯都喝不下去了,就回頭看了看院子裏,小聲對她道,
“今兒殺了三頭豬,三副下水都讓人給取走了,隻剩下一盆子血還未動,你若是想要,我進去告訴我爹一聲,讓他便宜一點兒給你……”
這鎮上有錢的人家吃豬肉,沒錢的人家想沾沾腥便來買些下水,下水沒有了,湊合著弄碗豬血回去也成,左右豬這渾身上下,除了腸子裏的東西,其餘都是能弄回家沾沾油葷的!
這小子見武馨安久久不說話,隻當她是想來弄便宜豬肉又抹不開臉。
武馨安跟著他蹲到了牆角,學著他小聲說話,
“你叫那……這鋪子裏掌櫃的做爹,他是你爹麼?”
那小子搖了搖頭,
“不是我親爹,我親爹……我也沒見過……”
“你娘呢?”
“在屋子裏,剛生了個小弟弟,在屋子裏坐月子呢!”
武馨安仔細打量這小子的臉,髒兮兮的還沾了不少豬血,看著眉眼之間依稀還真有自己那兄弟的模樣,不由心頭暗歎,脫口便道,
“我認識你爹……”
那小子一聽立時雙眼一亮,
“你……你怎麼認識我爹的,他現在在哪裏,我娘說他死了,被人砍了腦袋……”
說到這處,醒悟過來自己親爹早死了,隻當武馨安是在誆他,眼裏的星光立時又黯淡下來,垂下腦袋隻顧著碗裏的東西,再不理她了,武馨安忙道,
“我以前也是這鎮上的人,見過你爹幾次……”
見他雖是垂著頭,耳朵卻是不由自主的動了動,便笑道,
“他生的挺高大,武藝也不錯,就是愛喝酒,一喝多了便要耍酒瘋……”
唐大當家的耍起酒瘋來,山上的兄弟們沒一個能按住的,隻有自己在才能製得住他,有時他鬧得實在不像樣了,山上的兄弟們還快馬下來求了她上去幫手!
武馨安見那小子漸漸的又抬起了頭,便又說道,
“唐大當家的耍得一手好刀法,我瞧你剃豬毛時手法幹淨利索,你可是學過?”
那小子便搖了搖頭,
“自己沒事練著玩兒的……”
武馨安便又問他,
“你可願跟我走,我能供你飯吃……”
武馨安看著他伸舌頭舔碗底的饞樣,便又加了一句,
“白米飯……管飽!”
那小子喉頭裏咕咚一聲,想了想還是搖頭,
“我娘剛生了弟弟……”
武馨安便道,
“我給你娘銀子,多多的給,她有了銀子能買個丫頭伺候,還能買好衣裳……”
那小子沉默了,自己那親娘平日裏最愛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
“若不是當初吃藥都打不下來,老娘才不養你這小畜生呢,養你還不如養頭豬……”
要是有了銀子,說不得她真會將自己給賣了的!
半晌之後那小子輕聲問道,
“你買了我去,是要我給你殺豬麼?”
武馨安搖頭,
“我不是買你,我是收你做徒弟,你去了我們家,隻管吃飯讀書和練武便成了!”
“練武……”
那小子的雙眼又亮了,
“是縣城酒樓裏說書先生說的那種,行走江湖的俠客嗎?”
他以前跟著後爹去縣城裏賣肉時,悄悄在外頭聽過幾耳朵。
武馨安笑道,
“以後你若是學藝有成,願意闖蕩江湖,我也不會阻攔的!”
那小子沒有說話,隻是一雙眼越發的亮了……
之後武馨安進去小院之中,隻花二十兩銀子便將自己的徒弟帶離了小風鎮,黑瘦的小子跟在武馨安身後離開小風鎮時,他的後爹還在賣肉沒空搭理他,他的親娘在屋裏抱著剛生的第四個孩子喂奶,卻是連叫他進去說兩句話的空閑都沒有。
那小子被武馨安安置在馬背上,卻是一步三回頭,待到離開鎮子了,終於忍不住流下淚來,頻頻回頭望著鎮子道,
“師父,你能讓馬走慢些麼,我娘抱著孩子走的慢,她現下說不定剛出門呢……”
武馨安歎了一口氣,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好孩子,你跟著我好好學藝,以後長大了再回來看望他們便是!”
當下打馬揚鞭帶起一路煙塵,帶著滿臉是淚的黑瘦小子回去了大風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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