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75年。
湖北雲夢。
在地下沉睡了兩千多年後,一批竹簡重見天日,其中有兩封家書。
寫這兩封家書的,是兩位普通的秦國士兵——黑夫和驚,他們很可能是兄弟倆。
其一:
二月辛巳,黑夫、驚敢再拜問中,母毋恙也?黑夫、驚毋恙也。前日黑夫與驚別,今複會矣。黑夫寄益就書曰:遺黑夫錢,母操夏衣來。今書節到,母視安陸絲布賤,可以為襌裙襦者,母必為之,令與錢偕來。其絲布貴,徒□錢來,黑夫自以布此。黑夫等直佐淮陽,攻反城久,傷未可智也,願母遺黑夫用勿少。書到皆為報,報必言相家爵來未來,告黑夫其未來狀。聞王得苟得……毋恙也?辭相家爵不也?書衣之南軍毋……不也?
為黑夫、驚多問姑姊、康樂孝須故尤長姑外內……
為黑夫、驚多問東室季須苟得毋恙也?
為黑夫、驚多問嬰記季事可如?定不定?
為黑夫、驚多問夕陽呂嬰、匾裏閻諍丈人得毋恙……矣。
驚多問新負、妴得毋恙也?新負勉力視瞻丈人,毋與……勉力也。
其二:
驚敢大心問衷,母得毋恙也?家室外內同……以衷,母力毋恙也?與從軍,與黑夫居,皆毋恙也。……錢衣,願母幸遣錢五六百,布謹善者毋下二丈五尺……
…用垣柏錢矣,室弗遺,即死矣。急急急。
驚多問新負、妴皆得毋恙也?新負勉力視瞻兩老……
驚遠家故,衷教詔妴,令毋敢遠就若取新,衷令……聞新地城多空不實者,且令故民有為不如令者實……為驚祠祀,若大發毀,以驚居反城中故。
驚敢大心問姑秭,姑秭子彥得毋恙……?
新地入盜,衷唯毋方行新地,急急急。
有些東西翻譯不出來,無論是直譯還是意譯;有些東西調侃不得,不管是善意還是惡意。所有的一切,還是從原文中細細體味吧。
在這兩封家書裏,沒有家國天下,沒有豪言壯語,有的隻是家長裏短、衣食住行,還有那一絲絲斬不斷的牽掛和一聲聲遙遠的問候。
感謝那個紙張還不普及的年代,它讓我時隔兩千多年後,感受到了兩個普通秦國人的真實情懷,跟我們今天大多數人一樣的情懷。
雖然曆史從來就不是隻有廟堂之高的人在創造,但是浩如煙海的曆史典籍,從來就沒有給那些更多數的普通人準備哪怕一丁點兒的筆墨,似乎他們根本就沒有存在過。
他們存在過,真實地存在過。雖然曆史文獻把他們華麗地無視了,家人卻始終把他們沉甸甸地放在心上,把他們的家書永遠帶在身邊,一直帶到另一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