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回 銀屏山越皆退位 孟起安寧齊喪身(3 / 3)

安寧扶起道:“是吾誤中調虎離山之計,使馬超趁隙而入,非將軍之過。”曹休泣道:“失卻三危山糧草,陛下必然問罪,大司馬救我!”安寧道:“世間隨我出征之將,霸、翼、蘭、瑜、銅、衝等誰不立功?誰曾獲罪?子烈勿憂,馬岱之頭在此,汝登此功,可折其罪。”曹休道:“吾托庇將軍,妄言獻計,卻為馬超所辱,笑我‘白地小兒’,丟盡將軍臉麵,有何臉麵存於世上耶?”拔劍便欲自刎,安寧止之道:“吾當以馬超之首,為汝雪恨,休得輕生!”當下紮下營寨,引一彪軍來攻三危山。

馬超已盡奪曹休當道營寨,見安寧來到,便退往山中去了,安寧恐山中遭受火攻,本不欲追,因見屯糧房屋,盡成黑炭,長草民林,皆作煙灰,料知再難起火,心下又怒,於是揮軍追趕,遇一深壑,一麵懸崖,原來馬超已伏郭淮在左、朱靈在右,將火箭射下,那煙渣灰炭之下,皆藏幹草,一時爆起,山裏烈焰衝天,遮雲蔽日,前方滾木阻斷去路,後邊亂箭如*而到。安寧大驚,急令突圍,各地泥土崩開,火勢愈旺,漫天皆紅,中華之軍沒頭亂撞,自相踐踏,安寧殺到懸崖邊,須發齊著,身上飛抓繩索,化為灰燼,但望己方軍士痛哭慘號,一時心如刀絞,不覺淚眼朦朧,自知無幸,遙聽得馬超呼哧道:“安寧,汝乃世間智將,何故屈居葉飄零之下?吾撤開道路,公與吾攜手反華,共成大業,扶公登基,南麵天下,尊意如何?”安寧冷笑道:“吾昔雖曾意氣行事,今日安肯受汝挑撥?”遙望四麵火勢轉勝,仰天歎道:“吾自臨陣以來,未嚐狼狽如此,今番出師,何多不利耶!”

時有佟衝披頭散發殺到,急曰:“師父有蓋世之功,何不奮力突圍,卻在此自傷自艾焉?”安寧歎道:“軍馬盡折,有何麵目去見西涼父老,今番為師先去也!”奮起平生之力,提起佟衝,猛擲出去,早到對崖,安寧扶矛而立,為烈焰吞沒,可憐絕世虎將,威震華夏垂四十年,一朝兵敗,死無全屍,尚不知為何不利。有詩讚安寧曰:

征西智勇冠神州,誓把平生壯誌酬。浩浩英名垂萬載,巍巍功業播千秋。

行軍弄武有奇計,臨陣用兵多智謀。兵敗西疆身隕日,荒山焦土使人愁。

又有詩歎曰:

蛇矛敢使萬夫愁,不及片言有智謀。烈火焚身誰用計?黃泉無路子為仇。

淮中鼎立何嚐在?西域橫行一旦休。威震五胡已化夢,長江不改向東流。

時下安寧、孫瑜、吳蘭皆死,臧霸、張翼、雷銅守營未至,佟衝為安寧拚死救出,故得全身。周胤當曹休焚燒糧草之際,已知其果為內應,脫身逃往長安去了,這邊臧霸、佟衝收聚敗兵,退往酒泉。馬超得勝,乘勢趕來。曹休引夏侯霸來降,道:“吾家國被滅,耿耿至今,孟起仗義,為吾等複仇,此恩此情,永世銘記。”馬超道:“中華陛下倒行逆施,誅卻功臣,吾故起兵,今撲滅安寧,子烈居功至偉。”兩下會合,曹休暗見郭淮、朱靈曰:“方今馬超兵威大盛,西涼震恐,中華削藩,四海傾動,正是起事良機,然馬超師出無名,安有勝算?不如伺機刺死馬超,奪其兵而向長安,假卞太後聖詔,而驅天下之士,內連魏漢舊臣,方可成事。”計議已定。

當夜馬超因怒弟之亡,將所虜中華將士逾萬,一並坑殺,置酒築台,大祭兄弟,曹休、郭淮、朱靈頻頻勸酒,好言安慰,馬超已醉,忽拉過曹休曰:“吾宗族二百餘口,皆為孟德所害,今弟已亡,吾家盡絕,汝乃曹家之子,正宜剮心以祭。”曹休大驚,魂不附體,郭淮、朱靈連忙勸開,當夜馬超扶醉入帳,曹休便入,摘了馬超撫戎王、西域都護使、剽騎將軍印綬,兩邊郭淮、朱靈,早執利刃刺入馬超腹中,熱血噴出,馬超大叫一聲而死。有詩歎曰:

漢末多才俊,馬超亦出群。潼關思父恨,漠北報君恩。

力造降龍士,生成搏虎身。不甘鷹犬誌,終得喪英魂!

曹休等既刺了馬超,裹脅中軍諸子,卻流言西涼軍曰:“安寧乃中華重臣,誤為馬超所害,中華皇帝盛怒,欲盡屠涼州。馬超昔立大功,尚且遭忌,況吾等已犯重罪乎?”西涼軍思及昔年五溪覆滅,俱各大恐,諸將亦都惶惑不安,曹休、郭淮、朱靈乘亂說曰:“卞太後臨終密詔尚在,今複國之機,正在此刻!”遂聚三軍,一麵教夏侯霸送璽綬前往北地,歸罪曹彰,一麵假卞太後密旨,誓師起事,殺奔西涼而來。

卻說當日周胤返回長安,報到曹休充為馬超內應,飄零大驚道:“安寧有難,朕之過也!”急喚流星馬直奔西涼,告以曹休之事,飄零心尚不穩,常自生痛,忽有敗兵又到長安,道是安寧誤中奸計,身喪火中,飄零失聲喚道:“安寧又去,朕何其孤零!”哭倒禦案之上,有歸塵、安清、安靜皆到,伏在飄零身前,淚如雨下。滿朝公卿努力相勸,飄零方返後宮,染病在床,數日不理朝政。

這時清兒急從江南回返,大哭入宮,飄零亦泣道:“吾等四人同入此間,前後將近四十年,曆盡悲歡離合,何如相繼而散?”清兒道:“臣當舉兵,誓斬馬超,報此大仇!”飄零道:“馬超反複無情,朕屢相容,今狂妄如此,安得不誅?”正自相訴,又有流星馬飛報而來:“曹休刺了馬超,並其軍馬,殺奔西涼。”

歸塵怒起道:“嶽父之難,曹休難辭其咎!吾當引軍,擊殺此賊!”飄零止住,道:“曹休不足慮,其人將馬超璽綬,送往北地,此欲歸罪曹彰,激其同反,可使人先往撫慰曹彰,具言曹休之事。朕當親發西涼,為安寧雪恨!”

原來歸塵知曹休盡知己意,生恐敗露,慌忙道:“父皇安可勞動龍體?兒臣代勞,為嶽父報仇。”雖懇求再三,飄零堅欲禦駕親征,留歸塵與百官監國,用魏延、甘寧、周循、鄧艾、陳泰、王基、趙薇為大將,清兒領本部自河北而進,相會西涼。歸塵留守,深恐曹休泄露當日之言,時常不安,一應朝中大事,皆由龐統、陸遜、司馬懿處置。

卻說清兒先到西涼,甫一接戰,清兒便出,縱橫處,連刺十數將落馬,揮軍掩殺,曹休大敗,退入敦煌城中,郭淮、朱靈斷後,一遇王平,一遇牛金,各數十合,未見高低,清兒複還,劍光到處,二將喪命,中華軍四麵攻打敦煌,一時未下,飄零禦駕已到,紅羅傘蓋推出,飄零喚城上眾軍曰:“朕躬在此,誰敢放箭?”城中都是中華舊士,雖已拉弓嚴陣以待,忽睹天顏,一時盡皆手軟,約有數百兵士不由自主拜伏參見。

飄零呼道:“朕自登基以來,養兵愛民,可曾有虧負汝等之處?何故聽曹休之言,犯上作亂耶?長安城外,人民英雄紀念碑至今鼎立,汝等今隨亂黨,如何對得起朕昔年鑄建此碑!朕不欲屠戮本國子民,爾等速殺曹休,盡免兵戈,各歸田裏,依舊是中華良民。”曹休在城頭大怒,張弓搭箭,欲射飄零,清兒急護身旁,嚴陣以待。曹休駐足良久,畢竟數年來上殿為臣,終日參拜,又深感四周似乎皆服飄零,隱隱隻覺手上無力,這一箭終是射不出去,隻大喝道:“葉飄零,汝好威風,好煞氣!可笑魏家雖滅,汝中華亦有蕭牆之禍,未必長存!哈哈,嗬嗬!魏武收了個好養女,你卻真收得好養子啊!”

旁邊忽轉過數人,喝道:“曹休挾眾作亂,罪不容誅,今陛下既到,吾等中華子民,何不相迎?”一時呼應四起,亂軍刺死曹休,開門放入飄零,參拜駕前。飄零重收敦煌,盡誅曹休黨羽,其餘不問,隻依佟衝指點,尋到安寧隕命之處,骨已成灰,化入泥土之中,隻有一杆蛇矛猶自扭曲而存。飄零與清兒引大小將士伏拜矛前,冬風凜冽,白雪飄飛,痛哭悲泣之聲,充塞天地之間。有詩歎曰:

妻離女散是何由?一片丹心念九州。膝下收兒竟不識,身周喪弟致生愁。

英魂競向山川去,故舊紛隨碧水遊。公道未成先曆劫,此生何必戴吳鉤?

君臣將帥,痛悲數日,將安寧身喪之處,連泥帶土挖掘裝車,運回長安,和蛇矛共葬於高陵,追念前功,諡曰“武桓王”。飄零回京,有夏侯霸因往漠北,幸免於難,回京揭發周胤為監軍之日,屢言曹休背反,仗勢欺淩,逼得曹休投敵,方有後來之禍。飄零大怒,將周胤下獄,後病亡獄中。小喬因此傷心而死,周循乞退,守孝在家。歸塵探得曹休死狀,料知無妨,方覺心安,卻亦另有隱憂生成:“父皇一手開國,聲望如此,我縱拍馬也趕不上,如欲廢我,果然隻在覆手之間!”

時下四藩已撤,軍政大權,齊集中央。飄零歇養數年,府庫又足,往各地鄉村,大建學堂,廣施教育,誓滅文盲。建興十二年,四三計劃將畢,飄零又下詔令退侯爵,一眾公侯,各提俸祿,皆遷列侯,所有領地發還鄉民百姓,任其自主,按期交納稅金,不再隸屬他人,百姓安樂。時有陳群上疏進諫,但言皇上不敬士人,必然敗國,飄零怒而貶之。龐統、陸遜等上言相救,皆被駁回,後托太子求情不遂,龐統染病,且自歸家,朝中士子,皆有懼心。

時有原襄平侯、平北將軍公孫淵聚眾造反,飄零令司馬懿引軍破之,斬淵之首,遼東複平,天下重定,群臣見司馬懿功重,多有托司馬懿上疏者,飄零遂升司馬懿為太傅,重其名位,去其兵權。後飄零舉行中華首度為官大選,得丞相分設陸遜、清兒,魏延為太尉,甘寧為司徒,鄧艾為司空,位列三公,朝中多有民間新進,天下氣象日新,歌功頌德之聲,漫於朝野。飄零又頒令新法,地方官吏,雖大升俸祿,然平時所行,皆受民眾監督,罷免升遷,皆由各地百姓自定,有逐流雖先被貶,隻因深得丹陽百姓之心,被群推為丹陽太守,如此越演越烈,終至各地官吏,更換不止,朝政漸趨混亂。司馬懿遂請告老還鄉,安做一家富戶。

這時葉駿成人,生得聰慧通靈,善解人意,遊玩之際,或見流離百姓,皆以父皇所賜寶貝贈之,飄零知後,愈加愛之,所求不拒,葉駿也因此折微下辨,前後救人十數,大有曹衝之風。止有歸塵自嶽父逝後,心智恍惚,平日常攜由基弓,帶飛鳴鏑,督領百卒,皆著素服,於長安城外射獵,以解憂悶。數年之間,歸塵屢遇災異,先是坐騎汗血寶馬病死,後有愛妻安靜中邪而亡,歸塵欲哭無淚,憔悴至極,平時臉色,愈加嚴峻,常自沉默寡言,鬱鬱不樂,飄零見歸塵如此薄命,大起憐惜之心,為其納江南針神之女薛靈美為繼世,囑歸塵曰:“今天下為官皆由全民選舉,太子亦當無異,汝雖多喪親屬,朕又何嚐不是妻離子散?萬勿因此自棄,平時還需多行仁義,免失朕望。”

歸塵道:“父皇教誨,兒臣豈敢相忘?”飄零道:“如今大法已推行全國,皇室後繼,亦當公選,汝太子封號,不宜長留,可乎?”歸塵道:“兒臣凡事皆聽父皇之命。”因此飄零遂告天下,撤去太子頭銜,後繼者雖在歸塵、逐流、葉駿、葉雄、葉超之間,亦由各地長官依據民意公選,更改此法者,天下共討之,一時人心大異,眾官雖富,亦已苦不堪言。

轉瞬之間,已到建興十三年,飄零六十壽誕,舉國歡慶。有歸塵與飄零曰:“父皇聖誕,兒臣無以為慶,請往射獵,與父皇一樂。”飄零允準,駕出長安,演武圍獵。有歸塵進曰:“今天下皆仰父皇恩德,飄萍妹子九泉之下,亦當心安,何不趁父皇聖誕,往高陵一行,再祭吾妹。”飄零道:“吾兒此言,正合朕心。”遂往高陵而來,歸塵引禦林軍相護隨從。

既到武昭王府,飄零便往飄萍衣冠墳前,文臣武將,皆在府外營中相候,輪流祭奉。歸塵引百餘精壯,護駕入府,靜待父皇祭於靈棚之間,忽地挽開由基弓,搭起飛鳴鏑,往飄零射去。這正是:興衰亡敗十年事,霸業王圖一日終。畢竟飄零性命如何,還是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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