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時候莊媽送我到樓下,莊爸也要下樓被我和莊媽阻止。莊爸隻歎息歲月不饒人,莊媽嘲笑地說:
你這是喝酒喝的,自作孽,卻在這賣老,不怕人笑話!
到了樓下莊媽竟也講以後千萬不要再在那老家夥麵前提起曉生這孩子。
我覺著奇怪,問她原因,她說:
這老家夥一想起曉生這孩子就直喝悶酒。喝兩盅就嚷嚷著要我去拿曉生小時候的相冊,照片看一張酒就喝一盅,最後兩眼都喝得紅了腫了還喝,那真是玩了命的!
莊媽說這句話是很激動,說完平靜了一下又說:
我隻後悔當初不敢攔他,讓他又把肝喝傷了。曉生走之前就跟我說,不能怕他,他自己是戒不掉酒的,你要是怕他不攔他,他的肝病保準沒完沒了。真後悔沒聽兒子的話,果然他老毛病又犯了。不過我現在也不再怕他了,有什麼好怕的呢?他要真的喝出個三長兩短,我就更怕了。唉,他爸犯病這事你可千萬別跟曉生說呀,我可沒法跟他交待。
老兩口顯然太看得起我這張嘴了,不僅能吃能喝,還邪能說。其實兩老人的美酒佳肴已把我的胃招呼的乖乖得了,二老一句話,我的胃一使小性子,我哪敢不從。我知道老兩口隻是不想兒子分心擔憂,多生苦惱。
我笑笑點頭應承著,莊媽又說:
我知道要是讓老頭子滴酒不沾他非跟我拚了老命不可,所以呢家裏來客的時候,也讓他解解饞,可以後你爺倆喝酒也得悠著點,適可而止。要不然你以後你喊幹媽喊親媽喊破天喊下來觀世音來我也不伺候你吃菜了。
我聽著威脅急忙賣乖說,哪能呀,我對幹媽您是言聽計從,您就是讓我從此不再喝酒了我也惟命是從說到做到。
不再喝酒?莊媽白我一眼說:也不知你這話跟別人說過多少回了。不是伯母說你,臭小子小小年紀就這麼個喝法可不象話……哎,你說也怪了,無論我把酒藏哪旮旯裏那老家夥偏偏就能給翻出來,這狗鼻子難不成越老越靈驗麼?
那您以後把酒放對門吧,來客人的時候適量而取。給對門點好處才講講個中緣由,我想他們是不會嫌麻煩的。我說。
莊媽一拍大腿說,妙計呀!你小子喝了這麼些酒腦子還蠻清醒的。
回家的路上,伯父伯母的那些話在我耳邊來來回回的播放,那些鈍重的感動沉入心海分解蛻變形成湧動的暗流。這老兩口真是有意思,我想,明明兩個人都是那樣的牽掛兒子,卻彼此隻觀注對方的感受。
在給曉生的回信裏,我揣摩良久,終於在末尾寫下這樣一段話:令尊令堂身體安康,一切無恙,勿念。二老都還有工資進帳,家裏花銷又不多,你的工資對自己事業起步有幫助——雖然你不喜歡我提什麼“狗屁事業”——所以他們希望你多留點錢給自己,注意身體,好好工作,他們等著你功成名就。有時間多給家裏打個電話,多聽聽幹媽的嘮叨,總也是個不錯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