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2 / 2)

然而,沒想到辮子兵燒殺殺過了頭,把三個日本人也報銷了,惹出了外交事端,日本公使不依不饒,非要把張大帥撤職查辦不可,外務部好說歹說,千陪情萬陪錢,才保住了張勳的官位,但是條件是,張大帥必須放下身段,親自率領辮子兵,到南京的日本領事館道歉。辮子兵遇見洋人,凶不起來,盡管有一萬個不情願,張勳隻好帶著部下,拖著辮子到日本領事館道歉,鞠躬如儀之後,日本領事指著張勳腦後的大辮子說:這玩意不衛生。

不衛生的大辮子,張大帥後來一直拖著,不過,從此以後學乖了,不再誤傷洋人,即使在最得意也最失意的複辟時期,也是如此。所以,複辟失敗,才可以躲進荷蘭使館,在洋人護佑下,全身而退。

愛皇帝愛得不得了的張勳,遭遇了洋人,直不起腰來,很是委屈,討厭皇帝討厭得不得了的馮玉祥,也遭遇過洋人,同樣是東洋人,卻有幾分瀟灑連帶幾分滑稽。那是在幾年之後,身為旅長的馮玉祥被派往湖南常德做鎮守使,其時,中國的民族主義正在興起,常德也有反日示威,日本商人於是推領事去找馮玉祥,要求製止反日行為,保護日本商人。馮玉祥痛快地承諾,每個日本商店派兩個士兵“守護”,荷槍實彈,刺刀明晃晃的,隻要有人進店,士兵就前去盤查,一來二去,弄得日本人的商店門可羅雀,日本商人受不了,隻好請求撤去保護,民眾反日的事兒,也不好提了。

北洋時期,是個軍閥自己對自己的官銜說了算的時代。中央政府要想解除一個手握兵權的軍閥的官職,比登天還難,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出此下策,即便出來這個下策,實際上也執行不了,對軍閥而言,大不了去一個空頭銜,但對中央政府而言,卻添一個敵人。滿清時代,洋人在地方碰到麻煩,公使到總理衙門一交涉,中央政府一個命令,地方都害怕,軍人也不例外,隻有讓步“保護”的份。但北洋時期這種事有點行不通,隻要地方軍閥安心找洋人的晦氣,中央也無可奈何,除非洋人肯自己出頭,派兵過來,但是一般的小事又不值得大動幹戈,所以,碰上馮玉祥這樣的人,不僅派兵“保護”過日本人,而且據說還動過粗,跟鬼子罵過街,洋鬼子也拿他沒辦法。實際上,其實當時隻要張勳挺住,大可以不必受那個委屈。不過話又說回來,對於那些見了洋人硬氣不起來的人而言,不管什麼時候,也不管自己什麼地位,攤上事兒,遇見洋人,總歸要低頭。

說了不白說,做的必須做(1)

我們的各種機關是特別喜歡發布禁令的所在,每年都有新的禁令出台,從不許上班時間打撲克,到禁止領導擁有女秘書,不一而足。有些禁令保持了跟法律條文的高度一致,比如不許受賄,不許貪汙,不許泄露國家機密,禁止強奸幼女等等。有些禁令則保持了跟日常生活的密切關係,比如婚事不許大操大辦,吃飯限製幾菜幾湯,禁止接受異性按摩等等。不過,無論什麼樣性質的禁令,命運都一樣,兩個字:沒用。既然沒用,卻還非要有,每年敘舊翻新,禁令套禁令,年複一年,誰都記不得到底哪個禁令是舊瓶舊酒,哪個是新瓶新酒,哪個是新瓶舊酒,反正不管新舊,禁令總是要出的。

為何如此?其中的奧妙曆史上早就有明示。清朝秕政,高官家的門子收“門包”,即對有事來見者索取賄賂,要算不大不小的一個。此風晚清尤甚,慶親王奕劻多年秉政,權傾朝野,本事有點,但貪心更大,因此他家門子門包收的最多,也最橫。不管是誰,也不管是公事私事,想見慶王爺,都得留下買路錢,否則概不通稟。奕劻家門包的名聲大,大到連西太後老佛爺都知道。知道歸知道,老佛爺也管不了,對前來打小報告的人,顧左右而言他。一次,一位官員獲派江西提學使(這是新政之後的官),按規矩得拜訪各個軍機大臣之後才能赴任,奕劻為首席軍機,不能不拜,可巧這位官員是個窮京官,掏不出據說達72兩之巨的慶王府門包,因此被擋駕。最後官員急了,指著門房牆壁上貼的奕劻嚴禁收受門包的手諭說,王爺說了嚴禁,你們怎麼還收?門子道:王爺那個話不能不這麼說,我們也不能不這麼做,總而言之,大人您的銀子不能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