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要走很遠很遠,經曆很多很多,才能衝淡之前刻骨銘心的生活經曆。
狄庚霖是個醫生,知道怎麼抽離,怎麼保護他自己。
所以他現在看起來狀態似乎很好,沒有多出任何意思陰鬱。反而看多了風景,眼底沉澱的東西也多了,多出一股子成熟男人的寧靜。
魚小滿也不是沒變化。
在狄庚霖眼裏,她的眼神比從前更加堅定銳利,身上多了些不可忽視的鋒芒。
兩個人像看陌生人又像看老友一樣互相看了幾秒。而後魚小滿錘了他一拳,惡狠狠道。“禮物呢?”
“帶了帶了,回頭我給你拿。”
狄庚霖躲避魚小滿的拳頭攻擊,摸著她的頭發說:“變化真大,女總裁霸氣!再留個齊劉海,你就要成埃及豔後了。”
於是又遭受了魚小滿一陣的拳頭攻擊,狄庚霖堪堪止住笑,好不容易擋住她的拳頭,從兜裏掏出一個東西給她,才成功讓魚小滿住手。
“好了好了,我把我最新的寶貝供給你行了吧,這是洛世奇製造水晶的原石,好不容易從那裏一個老農手裏搞到的。聽說在特殊的日子裏對著許願的話會很靈,想著你那麼愛鑽石切割,我就忍痛送給你吧!”
狄庚霖大方地忍痛割愛的樣子。
魚小滿拿著對著光認真看了幾秒,又掂了掂重量,拿著石頭尖隨手對著狄庚霖的杯子一敲。嘩啦,碎了,狄庚霖一手的水。
“喂喂喂……”狄庚霖喊。
“嗯,看來是真的。”
魚小滿點點頭,轉身塞回他兜裏。“這東西我不要,你還是自己留著吧。我現在可沒時間再弄哪些了。”
魚小滿撇撇嘴,轉身靠在門廊柱上,“成色是不錯,這種埋在地底下幾千年幾萬年的東西,剛出來的時候是有靈性。”
“忙成這樣?”狄庚霖問著,一邊掏出方巾擦拭手上的酒水。
“你說呢,領導可不是人幹的活兒,我覺得像過了幾個世紀一樣長。”魚小滿舒了一口氣。“呼,還是你聰明。”
狄庚霖嗬嗬了兩聲,沒好好回答,隻是重新拿出那塊石頭端詳。
“你是說,這種東西有靈性的麼?”
“隨口說說罷了,多半也隻是人憑生的美好寄望唄。”
魚小滿望了那塊石頭一眼撇開頭去,眼神望著腳尖低聲說,“……反正,從流星上掉下來的破石頭那麼多,哪來的願望成真啊。”
……
魚清明遠遠地在和王心宇一起給人敬酒,優雅和睦得很。就是一個穿著黑一個穿著白,仿佛依舊在宣誓著他們站在一起就是不合適的勢不兩立。
“在這樣下去他們明年要結婚的吧。”狄庚霖問,“難得叔和姨在魚清明的事情上沒有威逼利誘的情況下想到一起了。”
“應該是。”魚小滿也望著他們的背影點點頭。“一個是受過情傷的高寒無知少女,一個是感情絕緣體的三無老幹部,我想不到他們除了對方外,還能什麼找到別的對象了。”
湊合著過唄,平平淡淡,簡簡單單的,多好。
“你接下來要幹嘛,繼續旅遊嗎?”魚小滿又問。
“不,不走了。繼續當醫生吧。想發展一下惡趣味,多多上醫院的宣傳海報,當網紅,到35歲評上金牌教授職稱的時候驀然離職,讓院方因為失去我這個人才而痛心不已。”
“……三十五歲再回家從商的老男人,這真是有夠惡趣味的。”
魚小滿猛翻白眼,看起來他的人生已經無事可做,隻能無聊了。
“那你的意思……是三十五歲之前都不會結婚?”魚小滿忽然問。
狄庚霖望了她一眼,冷冷道。“幹嘛問這麼掃興的問題。”
好吧。
魚小滿上下嘴唇一咬,閉上嘴。
“是一輩子。”狄庚霖突然說。
……
“你的戒指簡律辰他還給你了。可我的另外一枚戒指落在船上了,找不回來了。”
那,好吧。
想要放任,我們可以找任何借口。
……
跳舞去。
家裏的點唱機裏已經沒有人在了,不知道誰放起了一首MΦ的老歌,《New years eve》,狄庚霖朝著沉默的魚小滿伸手。
魚小滿放下酒杯,和狄庚霖兩人一起走進人群。
MΦ沙啞的女中音在一片嘈雜中隱隱約約,大家都在外麵放焰火,翹首等待新年伊始的來臨。
Why do somethings stay the same? When some don‘t?
(為什麼有的事情保持不變有的不呢?)
You say we‘ll stay younger,we know,we know we won‘t
(你說我們會永遠保持年輕,但我知道我們不會)
I‘m a gross teenager get trapped in a grown up shape
(我是一個被困在成長的形狀和陰影裏的青少年)
Need some one to clean up the mess I‘ve made
(需要有人為我來清理我所留下的爛攤子)
Say we‘ll be fine
(並且告訴我,我們將會好的)
M的粗鴨嗓唱起這種在新年夜本該喜慶歡樂的歌來真不對調,明明應該是手鈴薩克斯聲和弱智的童聲她偏偏用鋼琴起頭。
……以至於沒人認真聽放什麼歌的夜裏,就剩兩個人被那該死的歌聲給割鋸得心裏潑硝酸地傷感了。
魚小滿搭上狄庚霖的肩膀,地上被雪花浸透的城市將他們踩在腳下。
雪越下越大,魚小滿的睫毛上也接了雪花。
……
“蝴蝶,我們不會永遠年輕的,對嗎?”
“不會,但我們會很好的。”
……
腳尖對著腳尖在慢慢地移,城市的光在新桃舊符的變化裏閃爍明滅。
雪花打著旋飄起又落下,六角的冰晶在她的睫毛上放得無限地大。
……
“你見過他哭嗎?你看,就像這團雪融化了掉我臉上的水滴,他當時忽然把戒指從手上脫下來,硬套在我拇指上的時候,他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