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承的車子停在醫院門口。
他熄了火，坐在車裏抽了一根煙。
車窗開了半扇，他修長的手指搭在窗邊，彈著煙灰，微微眯著眼睛，心裏不知在想些什麼。
直到煙灰順著風灼傷了他的手背，他這才回神，摁滅了煙頭。
手背已經紅了。
他渾然不覺有多痛。
下了車，這個時間點，晚上七點，醫院的人不多，除了病房裏的病人。
顧星枝已經睡下了。
她一個人。
身旁沒有任何人。
顧青承推開門進去，躡手躡腳的步伐，借著月光，細細打量她的小臉。
她的小腦袋上還纏著一圈的紗布，但是這並不妨礙她的美麗。
她今年二十二歲，女孩最好的年紀，閉著眼睛，眼睫毛很長，濃密又卷翹，那張粉色的唇瓣顏色淡淡的。
十二年了。
從她十歲，被他收養，一年又一年，他看著她長大，看著她出落得精致又美好，每天看著她的變化，一顰一簇，就像是一種習慣，一種戒不掉的習慣。
顧青承呆立在原地，心神有些恍惚，因為他突然就在想，顧星枝在他身邊這麼多年，小丫頭心思單純，從小就對他表現出深切的喜歡，但是一直以來，他從未給予過她任何明確的承諾。
以前沒有，現在沒有。
將來，可能也不會有。
蕭沛楠一直說她是受害者，其實他最對不起的人，是顧星枝啊！
“對不起，對不起星枝……”
他終於是上前，摸摸她的臉，又忍不住附身，在她光潔飽滿的額頭印下一吻。
那熾熱的雙唇如同蝴蝶顫抖的羽翼，在女孩微涼的額落下之後又很快收回，怕驚醒她的美夢。
她額前一縷發絲散落，被男人修長的指纏繞，一圈又一圈，顧青承一直保持著前傾的姿勢，盯著顧星枝這捋棕黑色的發絲，目光出了神。
以至於顧星枝什麼時候醒的，他都未曾察覺。
“啪——”
她的手心拍掉了他的手背，清脆的一聲響。
顧青承直起身子來，收回了手，像是一個被抓包不得已現回原形的小偷，眸底竄過一絲慌亂，又很快被他遮掩住。
“你醒了。”
“…………”
“蘇星核呢？他沒照顧你？”
“他回家了。”顧星枝從床上坐起來，淡淡地說。
“這樣，醫生有沒有說你什麼時候可以出院？”顧青承耐著性子。
“明天就可以出院！”
“嗯，那就好。”
“既然你在這，我便直接跟你說了就好，我還是不留在星承工作了……顧總，你畢竟是已婚男人，雖然是我名義上的監護人，但是我不懂得避嫌，所以被她打，也是應該的。”
顧星枝聲音很輕，臉上的表情，也很淡。
顧青承心髒一緊縮，瞳孔也跟著收縮了兩下，“不是你的錯，這次是我欠考慮，以後這種事情絕對不會再發生了，抱歉。”
“你不必說抱歉，我也有錯，以後我們不要再見麵了吧！就跟兩年前一樣！”
顧青承默然片刻，頷首，“……好，我知道了。”
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他走了。
顧星枝重新躺下，閉著眼睛，翻了個身去，眼淚順著指縫流進了嘴巴裏，她不聲不響地哭泣。
病房裏那麼安靜，好似那個男人從未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