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一、枕函香(1 / 2)

我睜開蒙昧模糊的眼睛,茫然地看著眼前的景象。正是盛夏時節,明月流素,這個繁華而龐大的院子裏,雕欄畫棟、瓊樓玉宇。回廊宛轉處,掛滿廊簷的燈籠有瑩然如水的光芒,假山旁的池子裏,波光瀲灩的倒影漸次緩緩綻放。

如果沒有意外,此時應該是大明天啟年間,人間——這就是我夢寐以求念想了千百回的人間。

這一刻,當我如傻瓜般怔怔地立在原地,凝視著這個陌生的世界時,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幾百幾千年後,我的故事依然會在世間流傳,在許多如我一般的小仙女口中、在神仙們的口耳相傳中、在人間的如許隱秘角落裏,以流水般潺潺的姿勢安然的流傳。

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經聽說過那樣多那樣多的故事。織女和牛郎、七仙女和董永、白娘子和許仙……傳說中的神仙並不全都是我在天庭所看到的那麼冷漠無情,他們也有人間煙火溫暖燦爛的氣息,雖然,那樣的故事離我似乎有些遙遠。

如今,我終於也有了這樣的機會。

我蹲下身子,用手指歡快地觸摸著地上散發著清香的泥土,心裏是欣躍的歡喜。

夜的黑眸安靜溫柔地凝視著我,仿如王母媽媽慈祥的眼睛。我抬起了頭,對著天空快樂的微笑:“王母媽媽,我來到人間了。”

這……就是您許許多多年前生活過的人間嗬。

有烏雲悄悄地籠罩了天際,轉而,天空中落下了雨滴。

我來到人間的第一天,便遇上了盛夏磅礴的大雨。

雨點落在我的頭發上、衣裳上,被雨淋濕的衣裳黏在身上,寒冷隨著雨氣潤濕心底,讓我不由得打了個機靈。這是我平生第一次感受到雨的蒼涼和美好,在天庭裏,可從來都沒有過這樣奇怪的東西。傳說——雨是情人流下的淚,而我穿越的第一天,就遇到了這樣蓬勃如注的大雨,又是誰這樣傷心如斯,以致於徹夜落淚、不眠不休呢?

這一個溫暖的房間裏,有橘黃色的燈光,燈光如魔般吸引著我,我悄悄推開房門走了進去。床上帳幕低垂,輕薄如霧,地上散落著幾本書,風吹過,有幾頁紙嘩啦啦地隨風飄揚起來,發出碎碎的響聲。每一次聲響,都是一次寂寞憂傷的歌唱。伴隨著窗外漸漸低微下來的雨聲,我靜靜地走到了床邊,我看到自己的影子,在地上緩緩移動著,有夢般散漫的氣息。當掀開帳子的時候,我呆住了。

初時,當我看到那片耀眼的明亮,還恍惚以為自己又見到了天*人間終年不落的陽光。那晚晴般的璀璨,顯現在眼前這一個少年的麵容上。深刻如刀雕般的輪廓、俊朗挺直的鼻梁、長而柔軟的睫毛、他的唇卻是憂鬱的,帶著一絲絲清冷出塵的氣息,仿佛是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的清新滄涼。

我情不自禁地緩緩低下身去,趴在這個瑰麗美好的少年身旁,癡癡地凝視著他熟睡的麵容,茫然地想,當他張開眼睛的時候、當他對著我微笑的時候,不知道該是什麼模樣。

想著想著,我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夜半之時,有閃電雷鳴,仿佛是雷公那永久不散的呼喚。夢裏,有玉帝爹爹嚴厲責備的目光,我一嚇,猛地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