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沒有太把王子川要說的話當回事,她看到王子川滿臉是汗,掏出口袋裏的手絹,給王子川擦汗。手被王子川抓住,王子川讓青樹別做別的事,讓青樹一心聽他說話。
王子川說,你丈夫是不是在七年前被人殺了?青樹說,是的。王子川說,那一天是不是七月十六日。青樹說,是的。王子川說,那天是不是刮著大風?青樹說,是的。王子川說,你丈夫他是不是喝了點酒。青樹說,是的。王子川說,是不是一顆獵槍的子彈射進了他的胸膛。青樹說,是的。王子川說,你知道不知道是誰殺了你的丈夫?青樹說,我想,可能是孫開平。王子川說,不是孫開平。青樹說,也可能是老關。王子川說,也不是老關。青樹說,那你說是誰。王子川說,是我。青樹說,你說什麼?王子川說,是我殺了你的丈夫。青樹真的聽得很認真了,認真到看著王子川,連眼睛都不肯眨一下了。
王子川說,那天,我坐在大客車,看到了那片胡楊林。我讓車停下,我下了車。我想拍一組照片。剛走進胡楊林沒有多大會,就刮起了大風。風很大,沙塵四處飛揚,我找不到了回去的路。我在林子裏亂跑。遇到了你的丈夫,我嚇壞了,以為遇到了壞人。我想逃,可他拉動了槍栓,讓我站住。我怕他開槍,隻好站下了。等他走到我的身後,我突然轉過身去奪他的槍。他喝了酒,我聞到了酒味,看到我奪他的槍,他也憤怒了,我們撕打起來,正打著槍響了。槍響過後,他倒下了。我一看,槍已經被我抓在了手中,我把槍一扔,就沒命地跑起來。
青樹愣了一會,不過,馬上就不愣了。青樹說,你編得象真的一樣。王子川說,我不是編的,全是我親自經曆的。青樹說,我不相信,我絕對不相信。王子川說,你為什麼不相信,難道會有人硬要把殺人犯的帽子往自已頭上戴。青樹說,我知道,你這樣說,是為了了卻我的一件心事,讓我好開始新的生活。王子川說,真不知怎麼說,你才會信。青樹說,你怎麼說,我都不信。
王子川突然想到了什麼,王子川說,你丈夫紀明那天的手指頭上纏了一塊創可貼,就是左手的一個指頭。
青樹再次愣住了。
那天做飯時,紀明過來幫他切肉,沒小心,刀切在了手上,血流了出來,青樹趕緊找了創可貼,給紀明抱紮。邊抱紮還邊說紀明,是故意不想幫她幹活,才把手切了。這個細節,應該說除了她和紀明,別的人不會知道。如果不是王子川這會兒提起,青樹自己是不可能想到這個事的。是的,沒有錯,那天吃過飯後,刮起了大風,紀明要去胡楊林,青樹還勸了他一下,說天氣不好,手又受了傷,算了,別去了。這也就是說,那天殺害了紀明的凶手,恰好可以看到紀明被包紮的手指頭。
青樹沒法再發愣了。青樹突然放聲大笑起來。笑過了,青樹又大哭起來。青樹的笑聲和哭聲一起在沙漠裏回蕩。
一個人一輩子不知要聽別人說多少話,可是大多數的話,你隻是聽聽,聽過了,就象風,從耳邊吹過去了。可有一些話,卻不是這樣。這些話,不是象風,而是象石頭,它們從天空落下來,砸到你的頭上。如果你夠堅強,也許你不會死,可你卻不能不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