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其中果然跑了。
這天晚上正在睡覺的時候,陳其中突然捂著肚子在床上翻滾起來,一邊翻滾著,一邊向關押室門口的兩個戰士叫喊著快去找醫生看病。兩個戰士見他這樣,沒顧得上細想,便將他攙到了警備區的處置室,為了以防萬一,這兩名戰士緊接著就轉身走到門外進行了警戒。醫生向陳其中了解完病情,正轉身去為他取藥準備輸液的刹那間,陳其中猛然向醫生襲擊過去,那名醫生當即昏倒在地上。就在陳其中最後來到院牆跟前、準備翻牆逃走時,正巧被正在巡邏的一隊警衛戰士發現,陳其中聽到喝聲,一個飛身躍上牆頭,與此同時,一名戰士手裏的槍響了,陳其中胳膊中槍,一越從牆上翻了出去。
得到陳其中逃跑的消息後,首長預感到大事不好,帶著秦天亮和萬名馬上趕到了警備區,對郝大河進行了提審。
首長問道:“陳其中在逃跑前,和你說什麼了沒有?”
郝大河說道:“昨天他說過,隻要能出去,就要去青年書店報信。今天晚上洗漱的時候,他還說,過了預定接頭時間,不跑就是個死,沒想到還真讓他跑了。”
首長沒再問別的,就讓兩個戰士把郝大河帶了出去。
接著,秦天亮向身旁的一個戰士看了一眼,問道:“是你發現、追捕的陳其中?”
這名戰士答道:“是!”
秦天亮說道:“你確定擊中了陳其中?”
“確定,擊中了他的胳膊。”
秦天亮點點頭,說道:“那好,你下去吧!”
首長思忖片刻,立即說道:“萬名,通知重慶市公安係統,排查和監控重慶市所有醫院、私人診所和藥店,如果陳其中出現,立即拘捕,如果反抗可以擊斃。洪升,你派你的人,快把青年書店附近控製起來,防止陳其中去青年書店接頭。”
望著萬名和洪升兩個走了出去,秦天亮突然轉過頭來,望著首長說道:“首長,我們能不能在青年書店也搞一次偷梁換柱?”
首長一笑,問道:“你想用我們的人替換青年書店的人?”
秦天亮點點頭,說道:“對,這樣既能控製陳其中,還能迷惑老A。他們的電台在我們手上,唯一能和基地聯係上的東西,他隻能通過書店這個聯絡點。陳其中並不認識書店的人,我們正好趁這個機會,派我們的人進去。”
“好,一箭雙雕,天亮你去執行吧!”
秦天亮和萬名兩個人來到青年書店的門口時,夜已經深了。兩個人敲了一會兒門,半晌,才聽到屋裏有了聲音:“誰啊?”
秦天亮說道:“是我,郝大河。”
方品聲開了門,忙問道:“這麼晚了,出什麼事了嗎?”
秦天亮聲音急迫地說道:“十萬火急,經理呢?”
方品聲看了看外麵,說道:“跟我來。”
隨後,方品聲便帶領秦天亮和萬名兩個人進入了經理室,劉亦臣聽到了外邊的動靜,正披著衣服坐在角落裏的一張床上。見秦天亮和萬名兩個人走進來,劉亦臣有些不高興地說道:“和你們說過,沒急事不要輕易到這兒來,到底出什麼事了?”
秦天亮忙上前一步,說道:“我們的電台壞了,無法和基地聯係,過了聯絡時間,隻好向你求援了。”
劉亦臣不禁思忖道:“我說呢,鷹組長晚上還來電問我們,你們為什麼沒按預定時間聯絡,原來是壞了。”
秦天亮緊接著又說道:“這事能不急嗎,快,幫忙找個電台,把情報發回去。”
劉亦臣聽了,趕忙下床,說道:“跟我走吧!”
幾個人便一起來到了書店的庫房裏。方品聲將房門反鎖上,又和幾個人一起把一堆書搬開來後,挪出了一片地方,方品聲這才掀開地板,把一台電台拿了出來。
秦天亮問道:“這裏發報安全嗎?”
劉亦臣說道:“沒問題,這個地方是‘國防部’3年前選的,非常保險。要是有風吹草動就一把火燒掉,這都是書,很容易點燃,大火一著,他們連個證據都沒有。”說著,方品聲便打開了電台。
秦天亮不由驚歎道:“好設備啊,還是‘國防部’的人有家底。”
劉亦臣說道:“你現在不是也吃‘國防部’這碗飯嗎?”
秦天亮忙又點頭說道:“對,那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萬名這時接過話來,問道:“既然一家人,把你家底都亮出來,咱們也開開眼。”
劉亦臣說道:“什麼家底,就這一台。”
一句話說完,秦天亮和萬名兩個人遞了個眼神,同時把槍掏了出來,低聲喝道:“你們被捕了!”
方品聲見了這陣勢,迅速反應過來,正要逃走,秦天亮猛地一下子撲了過去,與他打鬥起來。
劉亦臣驚怔在了那裏,一邊舉起雙手,一邊盤算著,就在萬名稍一疏忽的時候,他突然襲過來。萬名順勢倒在了地上,舉槍瞄向了劉亦臣。刹那間,槍響了,劉亦臣倒了下去。這時間,方品聲已被秦天亮控製住了,又被戴上了手銬。見劉亦臣倒在那裏,秦天亮忙衝萬名喊道:“不能讓他死了,快送醫院。”
秦天亮處理完事情回到家裏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淩晨了。他有些疲憊地打開房門走進屋來,猛然一下子怔住了。他抬頭看見李荷伏在桌前睡著了,桌子上還放著飯菜。那一刻,秦天亮不禁有些感動了。
聽見動靜,李荷睡眼蒙矓地立刻站起身來。一見秦天亮來了,李荷說道:“天亮,我隻有個請求,以後你有行動能不能告訴我一聲,以免我擔驚受怕。”
秦天亮頓了頓,說道:“這是秘密,我不能告訴你。”
李荷問道:“今天執行的,是那個泰山計劃,對吧?”
秦天亮吃了一驚,說道:“你怎麼知道?”
“王專員告訴我的,說你在執行特殊任務,叫泰山計劃。”李荷說道,“王專員囑咐我多分擔你的工作。”
秦天亮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她的話。
李荷想了想,又說道:“我知道,秘密任務,你不告訴我,我也不多問。”說著,她望了一眼窗外,見窗外已經漸漸有了亮色了,忙又說道:“這天都亮了,我給你做飯去吧!”
秦天亮趕忙製止道:“別忙活了,我不餓。”
“那就吃點水果,敗敗火。”說完,從一旁拿出一袋水果,打開了,卻看到一串香蕉已經變黑了,不禁搖了搖頭,自語道:“白天這香蕉還好好的呢,怎麼一夜就變成了這樣了?”
秦天亮見了,隨口問道:“這是你買的?”
李荷說道:“歐權給的,讓苗師傅送給我,我本來想還給他的。”說著拿起香蕉聞了聞,覺得有一股怪味兒,問道:“這香蕉會不會有毒?”
秦天亮想了一下,又問道:“真是歐權給你的?”
李荷點點頭,說道:“苗師傅說的,放在傳達室,讓他轉交給我。”
秦天亮望著那串香蕉,再沒說什麼。
這天上午,洪升帶著幾名戰士在嚴天途的住處整理遺物,看到一套《毛澤東選集》,順手拿起來翻了翻,見那扉頁上寫著:“與天途同誌共勉,楊天雄。”
書裏邊已經被嚴天途圈圈點點地畫了許多,洪升禁不住百感交集,再看過去,嚴天途的書桌上還鋪著紙張,那紙上這樣寫道:
證明材料
馬友誼同誌,1931年經我介紹加入中國共產黨,作為自1929年到1937年馬友誼同誌的直接領導,現書麵證明其1936年於長沙被捕前後的情況……
洪升意識到了它們的重要性,想了想,便把這套《毛澤東選集》和那份證明材料整理好,接著向一旁的幾個戰士說道:“你們將嚴首長的遺物整理好,送到警備區,我先走了。”
這兩樣東西被洪升送到了軍管會王專員那裏,王專員看了,不由得又感歎了一回,就讓人把馬友誼叫來了。
當馬友誼從王專員的手裏接過那份材料時,他的雙手竟然止不住顫抖起來,這讓他突然間想起了許多年前的那一幕往事。
那天,在長沙的一所監獄裏,到了犯人們放風的時間,男監女監的門被打開,馬友誼和夫人從各自的監號裏走了出來。這時,馬友誼夫人悄悄溜到馬友誼這邊,背對著他坐了下來,一邊佯裝著曬太陽,一邊悄聲說著話兒。
夫人突然說道:“監獄裏有我們的人,他讓我告訴你,我們是被叛徒出賣的。叛徒提供了我們7個人的代號,卻並沒有掌握我們的真實身份,他們不能和我們被捕的8個人一一對上號,所以有一個人是有機會出去的。”
馬友誼心裏頭怦然響跳了一下,緊接著便破釜沉舟般地說道:“就算8個人都出不去,也要爭取在審訊中找出破綻,把叛徒的身份確定,再想辦法傳遞給組織。”
頓了頓,夫人又說道:“我們7個人商量了,我們都招了,換你出去。”
馬友誼不覺一怔,拒絕道:“這不可能,我是你們領導,怎麼能在關鍵時刻貪生怕死。”
“正因為你是領導,你才需要出去,重新組織地下工作者,把損失減少到最小。”
“不行。”馬友誼說道,“他們抓的是我,這個方法不行,他們不會信的。”
夫人便說道:“我頂替你的代號,讓剩下的6個同誌指認我。”
馬友誼嚴肅地低聲說道:“你知道這後果嗎?”
夫人淡淡一笑,說道:“犧牲。不過別忘了我是你的愛人,你的下級。”
“那也不能讓你們7個人替我一個人犧牲,這太不值了。”
“你冷靜點,如果你不出去,長沙地下組織就全癱瘓了,建立地下組織有多難,你還不知道嗎?”
他能感覺得到,夫人的內心萬分焦急,她一直不停地耐心地勸說他:“隻有你出去,才有可能查出那個叛徒是誰,因為我們7個人,誰都沒掌握地下黨員名單,你可以通過排查找到叛徒,你不是為自己活命才出去的,是為了更多人有希望地活下去。”
馬友誼聽了,一時間沉默下來。那一刻,他切身感受到了自己內心在痛苦掙紮。
夫人接著說道:“你出去了,還有營救我們的希望。我們任何一個人出去,隻能救活一條地下交通線,可你出去了就能救活7條地下交通線,我已經和其他被捕同誌說了,他們都一致同意。”
“為什麼不征求我的意見?”
馬友誼一邊這樣問著,眼睛已經不由自主地濕潤了。
“組織原則你忘了?”夫人說道,“少數服從多數,你不同意也沒用。”
正說到這裏,隻聽見國民黨的一個看守在院子裏吹響了哨子,大聲喊道:“放風時間到了。都回去!”
馬友誼和夫人各自走到監號前,回身凝望著。看上去,夫人一臉的堅定和果決,而此時,馬友誼的眼裏已經蓄滿了淚水……
就在這時,首長和萬名一起走進了王專員的辦公室。
待說明了情況之後,首長不覺歎了口氣,望著馬友誼說道:“馬友誼同誌,這些情況,你怎麼不早說?”
馬友誼說道:“當時做地下工作,有些情況還很複雜,那時,能證明我的人都生活在敵後,他們證明我,對他們的工作不利,況且,我自己無法證明自己。”
首長點點頭,說道:“現在看來,同誌們為了掩護你犧牲是值得的。”
馬友誼的眼圈兒紅了,接著便又說道:“首長,這7位同誌的烈士身份還沒有人證明,現在既然有了天途同誌的證明材料,我也算一個證明人。14年了,我的心裏時時刻刻都在為烈士的身份不能證明而感到恥辱和煎熬。”
首長拍拍馬友誼的肩膀,說道:“馬友誼同誌,14年過去了,你在心靈上受到的折磨,我能體會到,現在我們勝利了,那7位同誌在天之靈也會安心的,你也該放下包袱了。”
馬友誼立刻說道:“首長,我被隔離審查期間,耽誤太多工作了,快給我任務吧。”
首長點了點頭,說道:“現在我們眼前有3項工作,一是和泰山計劃有關,這個工作秦天亮同誌已經在逐步開展了,情況也比較複雜,我看,就還讓秦天亮同誌繼續做下去。”
馬友誼接著問道:“首長,泰山計劃到底是什麼任務?昨晚你說跑了一個關鍵人物,又是怎麼回事?”
首長看了看王專員,又對馬友誼說道:“這個計劃,原則上是對軍管會保密的,但你們兩個可以參與進來,現在首要任務是抓到這個逃跑的人。”
首長沉思起來,片刻,將陳其中的照片遞給了馬友誼,說道:“就是這個人。”緊接著,又問道:“李荷這個人可靠嗎?”
馬友誼點點頭,說道:“我出獄後,奉天途同誌指示,到蘇北工作,那時她就是我的助手,一手培養出來的,可靠。”
“那好,我看,可以讓李荷同誌也鍛煉一下。”首長說道。
馬友誼和王專員兩個人都點了點頭。
首長又對馬友誼說道:“第二個,是嚴天途同誌被害的案子,看似簡單,背後指使者有可能就是潛伏在我們身邊的頭號敵人老A,看來,這將是個持久戰。另外一項就是和‘天下一號’有關,我準備把這項迫在眉睫的任務交給你。”
“首長,你指示吧!”
“這是嚴天途同誌在蘇聯學習期間,從一個德國人手裏弄來的原‘國防部’辦公樓的圖紙。”說著,首長將大樓設計草圖拿了出來,一邊展開一邊說道,“重點部分是地下保密室的設計,你要利用這張圖紙,找到大樓地下室暗藏的機關,從前幾次特務活動跡象來看,這地下室一定大有文章。”
馬友誼聽了,立時說道:“保證完成任務。”
嚴天途被害的事情,很快就報到了顧顯章那裏。
“嚴天途?”顧顯章從鄭桐的手裏接過電報,看了看,下意識地說道,“這個嚴天途,是共產黨的軍工專家啊!委員長都說他可以頂共產黨一個師,我沒記錯的話,1931年的時候我們就和他打過交道吧!”
鄭桐介紹道:“資料室裏有他的資料,他就是共產黨紅軍時期官田兵工廠的技術指導,1938年八路軍總部成立軍事工業科的時候,他又是總部修械所的技術專家,後來修械所改成八路軍總部軍工部黃崖洞兵工廠,他也是骨幹,共產黨的五五式步槍、新七九步槍,他都參與研製過。”
顧顯章一身輕鬆地笑了笑,說道:“老A指揮的這個行動,幹得漂亮啊!我可算揚眉吐氣了一回。鄭桐,擬電報,把殺掉共產黨軍工專家嚴天途、破壞共產黨新式武器研究的戰報,詳細報告給‘國防部’。”
鄭桐答道:“明白,司令。”
為了消除秦天亮的誤會,這天正午,首長又一次把秦天亮叫到了自己的住處。待說明情況後,秦天亮的眼圈也不由潮濕了,感歎道:“14年了,真是不容易啊!”
“那以後,希望你們今後團結協作,早日抓到老A。”首長這樣說著,接著又補充道,“再說說嚴天途的情況吧。”
秦天亮便說道:“我上午約江水舟見麵了,他說對殺害嚴天途同誌的案子不知情。”
“哦?難道不是老A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