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甩開額前的濕發, 看清站在麵前的人,季折風猛地一個側身把半裸的身體遮擋起來;顧塵也被驚了一跳立刻側過身,兩人來了個背對背, 誰也不看誰, 像極了純情的初中生初次見到異性身體時的羞澀場景。

顧塵忍不住撫額,都是睡過的關係,剛才的舉動反而有些多餘。當然,也是下意識的行為, 別問, 問就是之前有過前科!

前世, 顧塵對季折風是瘋狂的迷戀, 搞過不少次的偷窺行動,著實惹人厭煩。穿回來之前估計也幹過這種事。真是,解釋不清了。

解釋不清也得解釋, 顧塵的嘴就好似安了加速器似的,突突突把自己為什麼出現在這裏說了個清楚,“我在樓梯口那看見阿姨端著紗布和碘酒,詢問之下得知你要給自己換藥, 我想你一隻手換藥也不方便就過來幫忙, 並不知道你在洗澡。”

“沒,沒關係。你,你再稍等會兒。”說著, 季折風慌慌張張地退回到浴室裏。

顧塵:……

解釋得很清楚,接觸過也了解顧塵的性格,知道對方不是胡來的人, 季折風自然也不會發火。隻是, 她以為臥室沒有旁人, 因為一隻手不方便,隨便扯了浴袍就出來了,結果鬧了笑話。好在她還扯了浴袍,真是萬幸。不然顧塵得怎麼看她?

顧塵本想善解人意地退出臥室,給季折風換衣服的時間,轉念一想就有點擔心這位“殘障”人士能不能換好衣服?別扯開傷口回頭再大晚上的把醫生叫來。因為她受的傷,這樣反而更讓她心生愧疚。

對!顧塵左手的拳頭打在右手的張心上,本著不能給季折風這個“占她便宜”讓她心生愧疚的機會,和“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則,顧塵抬手敲了敲浴室的門。

“季總,浴室裏空氣不流通,你窩在裏麵做什麼呀?你出來,我幫你換完藥,你好休息。”敲了幾下,裏麵的人竟然沒動靜,顧塵又道,“沒關係的,都是妻妻,又不是沒見過。下午你說要做朋友,那朋友之間更要坦誠相待,羞赧什麼羞赧?趕緊出來吧。”

“啊?你,你和朋友之間都這麼坦誠的嗎?”季折風悶悶的聲音從浴室裏傳出來。

“當然啦,都不坦誠怎麼做朋友?”顧塵抱著手臂洋洋得意。說要追求她成為一家人的是季折風,說要放開手做朋友的也是季折風,憑什麼她季折風就可以掌握主動權?你是女主了不起嗎?我偏不如你意。

你越是躲著我,我偏要出現在你麵前,氣死你!顧塵也不懂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奇怪的勝負欲,反正她就是不爽,且拒絕內耗,她要外耗,消耗季折風。誰讓她是女主?誰讓她是皮糙肉厚的alpha?誰讓她長得又高又大又有錢?誰讓她有狗腿子係統?……真是“罄竹難書”啊!

五分鍾後,季折風穿著整齊的睡衣重新打開浴室的門,表現得毫無波瀾,好似剛才發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但緋紅的耳尖出賣了她。怎麼可能無關?羞得差點找地縫兒鑽進去。

“其實,我自己可以的。”季折風努力地為自己挽尊。

顧塵睨了她一眼,她才不信養尊處優的季總會單手給自己換藥,醫院的護士包紮的科室非常專業的,她拆都得拆一陣子吧?於是,側頭去看季折風藏在身後受傷的那隻手,旋即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

“傷口滲血了哦~!你確定你真的可以嗎?“顧塵收回目光,重新站直,似笑非笑地看著季折風,“要不要我通知管家伯伯讓他連聯係家庭醫生啊?”

當然不要!

要是被管家伯伯知道了,他又要絮叨許久。不然季折風也不會吩咐家裏的阿姨幫她拿紗布和碘酒。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剛才洗澡的時候沾到水了而已,應該是水浸……”季折風逞強的話還沒收完,睡衣的衣襟就被人扯住,顧塵的力氣不大,季折風卻配合地彎著腰一路跟隨顧塵來到桌前,待顧塵鬆開手便乖乖地坐下,老實得不像話。

季折風從小就接受季哲宇嚴苛的教育,跌倒了、打架了、受傷了都是不允許露出半點畏懼,不允許哭泣。“你是個alpha,以後還要掌管季氏集團,到時候沒有人會幫你,沒人會拉你一把,你的柔弱隻會成為敵人攻擊你的靶子。所以,撇開脆弱、柔弱、懦弱……那些不堪一擊的情緒,什麼兒女情長對你來說都不重要,伴侶和朋友隻要對你有價值,對這個家有貢獻就可以了!懂嗎?”

季哲宇的話像是某種魔咒禁錮著她,在過去的生活中她未曾對誰展過笑顏,對那些無意的、刻意的示好視而不見,對旁人的事情一概漠不關心,她的世界裏隻有季家的未來。特別是從季哲宇出事後,季折風的神經沒有一刻鬆懈過。她也一直秉承這樣的信念,直到顧塵闖入她的生活。

一切都發生著變化,她開始關注季家之外的世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喜怒哀樂,特立獨行的想法,alpha的強權不代表勇猛,omega柔弱的外表下卻是出人意料的堅強,平平無奇的beta卻在崗位上發光發熱、推動著社會的發展……這個世界比她想象的更加鮮活,她不是這個世界的神,沒有誰會圍著她轉,而旁人的世界也不是她想融入就能融入的。

她開始學著去體會旁人的感受,曾經脆弱的、善良的情感重新回到了她的身體裏,她在逐漸變成一個立體的、有血有肉的季折風,變得更像一個人,而不是隻為了季家運轉的機器。

就如同此刻,季折風乖順地任由顧塵牽著衣領走,她很期待會發生什麼,當然什麼都沒發生。她隻是被丟在椅子上,任由顧塵托起她的爪子,仔細地觀察起來。

看了快有一分鍾的時間,季折風終於開口提醒道,“布頭在手背上。”

“看到了。”顧塵睨她一眼,像是在說:還用你提醒?

護士的包紮手法很專業,要不是季折風提醒,顧塵真的沒看到接頭,當然還是被血和水混淆了視線。也不知道季折風洗澡有多努力,紗布已經濕透甚至一多半都染紅了,搞不好傷口都被扯開了?

真是不讓人省心的女主,也不知道別的小說裏的女主是不是也這麼麻煩?顧塵心裏吐槽但手上很認真且仔細地幫季折風一圈圈繞開紗布、掀開墊在傷口上的醫用消毒棉,露出掌心那道有些猙獰的傷口。

倒不是傷口被撕扯開,而是它很長,被縫合的地方都腫了起來,皮膚的顏色也偏深,周邊還有些黑色的凝固物,讓人看著都肉疼。

顧塵咧了咧嘴,一隻手拖著季折風的手背,另一隻手小心翼翼地去拿鑷子夾醫用棉去蘸碘酒,仿佛這樣才不會給季折風造成二次傷害。

“其實,沒什麼事,過幾天就長好了。SSS級的alpha愈合能力像怪物一樣。”季折風自我調侃。

顧塵抬了抬眼皮,“不疼嗎?”說著,使壞地在傷口上輕輕壓了一下,也沒舍得用力。

擠出的碘酒滲過傷口,掌心傳來微微的刺痛感,季折風抿了抿唇,“有一點。”

倒是老實了。

顧塵將季折風掌心、指腹上的傷口都清理幹淨,撒上止血的藥粉,貼上消毒的棉片,再用幹爽的紗布輕輕包裹住,邊包邊道,“怪物還知道疼?還怪物,真看得起自己!”

聞言,季折風先是一愣,旋即噗嗤一聲笑了。

這人不止經商厲害、性別等級高,她還長得特別好看,平時板著一張撲克臉,冷若冰霜、生人勿進的清冷美人樣兒已經是全京城最美alpha的top1了。這時,忽地冰川融化、四季如春、百花盛開、美不勝收的嫣然一笑給顏狗顧塵心上一記暴擊!

明亮的燈光下綻放出來的真誠笑容異常地耀眼,顧塵心頭一緊,手下不禁亂了力氣,使勁兒一扯,紗布收緊擠壓了傷口,季折風下意識地“嘶~”了一聲。

“啊~”顧塵忙鬆手,心裏慌的一批,嘴上卻不饒人,“啊~!你這個人真的是自視甚高就算了,腦子也不好使,沒事兒傻笑什麼?看,弄疼了吧?”

也沒有那麼疼。看著顧塵慌慌張張地包紮傷口的樣子,季折風抿緊了嘴唇,沒敢再笑出聲,生怕惹了顧塵不高興。她心裏倒是鬆了一口氣,看來車裏說的話沒有傷到顧塵,那真是太好了,她還擔心自己太直接,顧塵接受不了,剛才進門到吃飯的時候顧塵的狀態都不太對,現在就變回那個嘴毒的顧塵,她就放心了。

顧塵確實有點慌,剛才露怯了不是?心裏把季折風拎出來罵了好幾遍,轉念一想覺得不對,這家夥該不是想欲擒故縱吧?先說要做朋友讓她放鬆警惕,再不停地釋放魅力勾引她?肯定是這樣,不然冷臉季折風怎麼就突然笑了呢?

不管是不是季折風的陷阱,顧塵都要以最快的速度逃離這裏,今天下午兩個人剛交換了信息素,她還是資深的季折風顏狗,再不走怕是要被季折風的美色迷惑,已發不可收拾。

可還沒等她收拾好,團團就踩著小拖鞋噠噠噠地跑了進來,一隻手抱著顧塵的大腿,一隻手伸向季折風,眼裏充滿了期待。

跟在團團身後的管家無奈道,“小姐,少奶奶,團團要和你們睡在一起。”

季折風:“啊?”

顧塵:“啥?”

睡在一起,是她們想的那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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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就是字麵意思, 睡在一張床,上,左邊是顧塵, 右邊是季折風, 中間躺著小團團。

管家一開始還有點擔心妻妻倆不配合,還是團團演技好,眼圈兒一紅,兩個大人就心軟了。也不枉費他騙了團團一次。

在顧塵出門後, 管家騙團團說要是季折風不和顧塵睡在一起, 顧塵就會離開這個家。團團當時就哭了, 管家安慰了好久, 又心疼又無奈,他也知道這是爛招,可怎麼辦呢?

年紀大的人就希望看著晚輩都能有個著落。季折風活著還好, 她這麼一走,撇下兩個小的,一個是還沒長大的娃娃,一個是上了發條的工作機器, 這個家眼看都沒有指望了。幸好有顧塵的出現, 也幸好一切誤會都解除了,老管家覺著一切都差一個契機,既然沒有契機那他就製造契機。所以才連哄帶騙地把團團加入到了撮合季折風和顧塵的隊伍中。

這才有了一家三口睡在一間房間裏的景象。

季折風和顧塵的信息素契合度非常高, 這也是最初季折風會妥協娶顧塵的原因之一。所以,管家才想出這麼個不靠譜的下下策,琢磨倆人長時間睡在一起, 總歸會發生點什麼, 時間久了, 哪怕是信息素依賴也不會分開。

過日子就是這樣,沒有人能靠激情過一輩子,都是細水長流,契合著、契合著,沒準就成了呢。

讓管家欣慰的是這倆人竟然都沒反對。隻是睡覺的房間選擇的是顧塵的房間。管家暗自跺腳:小姐怎麼那麼小氣?在她的房間不好嗎?alpha信息素濃一點的地方,omega會更喜歡才對。

算了,他也隻能做到這一步了。

選顧塵的房間是季折風提議的,主要的目的是哄團團睡覺,並不存在任何私心。她早就打算好等團團睡著了,自己偷偷地離開。有顧塵在,她不擔心團團,很多時候顧塵做的比她這個親姨媽做的都到位。

房間裏都是顧塵的氣息,團團早就對這裏形成了依賴,季折風悄悄離開也不會影響到團團,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顧塵安靜地躺在床的一側,季折風隔得遠遠地躺在另一側,生怕離得近了招人煩。團團人雖小,可小心眼兒不少,躺在中間還不忘一手牽一個,生怕其中一個人跑了似得。

一家三口,一副歲月靜好的樣子。

季折風的手輕輕地搭在團團的小被子上,有節奏地打著拍子,聲音柔和地哼著古老的歌謠:寶寶乖、乖寶寶、早早睡、長高高,長高高了能看見門前大石橋;寶寶乖、乖寶寶……

旖旎又柔和的氛圍,蒙著霧色的昏黃燈光,顧塵的眼皮逐漸沉重,呼吸變得綿長,朦朧中她似乎又嗅到了那股微甜的味道,是兒時鎮子上糕點鋪的味道……

小小的顧塵才有飯桌那麼高,第一次和養父母一起去鎮上,養母要去做產檢,養父因為養母懷孕而高興得合不攏嘴,小小的顧塵被喜悅感染也跟著高興。可隔壁的阿婆說:“傻丫頭,你高興個啥勁兒?你爹媽有了小的以後就不會疼你咯。傻丫頭。”

當時的顧塵還不懂這層意思,她隨著養父母去鎮上,養父帶著養母去醫院做檢查,把她丟在旅店裏,做檢查的人早上要空腹,養父母什麼都沒吃就走了,也沒給顧塵買一口吃的。

小顧塵餓著肚子等著旅店裏,等著等著就聞到了一股香甜的氣息,聞著可真香啊。可養父出門前叮囑過,不準她離開旅店,否則就打她。

旅店的門就是那種普通的插銷門,反正養父母不在,她可以偷偷地出去再偷偷地回來,不會被養父知道的。

顧塵害怕挨打,可她更餓,咕咕叫的肚子戰勝了對養父毒打的恐懼,她偷偷地跑出旅店,循著香味兒找到了旅店旁的一家糕點鋪子。

鋪子的玻璃櫥窗上擺著橙黃色的老式蛋糕,上層的櫥窗大開,是老板用來賣貨收錢的窗口,香味兒也是從那裏飄出來的。

顧塵的大眼睛易錯不錯地盯著比她拳頭還大的蛋糕,蛋糕的表麵在陽光的照耀下反著剛出鍋的油光,這東西老氣得根本上不得九州大陸的名牌轉運師顧塵的餐桌,可在小顧塵的眼裏那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美味,真想吃一口啊!

糕點鋪子的老板問她要不要買?顧塵哪有錢買?她縮縮脖子,讓出了櫥窗的位置,用心、視覺、嗅覺記下了那讓人垂涎欲滴的味道。

可能是看小孩兒太可憐,老板從後廚撿了半塊壞掉的蛋糕送給顧塵。那一刻,在顧塵的眼裏,老板簡直就是天使一樣的神仙!

小顧塵捧著半塊蛋糕,連著對老板說了好幾聲謝謝,轉身跑向小旅店。她還記得要在養父母回來之前回到旅店,不然她會挨打。

可她還是晚了,往回跑的時候正好碰上了從醫院回來的養父母。

養母看見顧塵捧著半塊蛋糕,以為她偷家裏的錢去買蛋糕,當即就掉臉子給她看。養父撿自家老婆不高興,抬手就給了顧塵一耳光,力氣之下把顧塵手裏的蛋糕都打飛了,不止如此,他還踩碎了那半塊蛋糕。幹淨的蛋糕別踩扁還沾上了泥土,生活的光在那一瞬間徹底破滅!

那不止是半塊蛋糕,那是一個孩子對生活的期望。顧塵哭了,哭得眼睛都腫了,沒人安慰她,她越哭挨的打越重。

第二天,養父帶了個男人過來看她,那男人隻是搖頭,說這孩子太能哭,他老婆不喜歡愛哭的孩子。

那人走後,養父又打了她一次,說她什麼用都沒有,都賣不上錢。當天起夜時,她偷聽到養母和養父的對話,好像說什麼:不能賣,還有顧三爺等等。都是她聽不懂的話。

現在,她懂了,那對夫妻礙於顧三爺這層關係才沒有把她賣掉。

也是從那天開始顧塵知道她隻不過是養父母收養的孩子,她要努力地幹活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

也是從那天開始,顧塵把那半塊蛋糕的甜美味道封印在靈魂深處。

直至有一天,她的情熱期突然提前,在陌生的走廊裏她再次嗅到了那股熟悉、充滿希望、甜美得如同夢幻一般的味道,她憑借本能敲開了那扇門,命運的齒輪就此轉動……

甜美的味道突然變得充滿攻擊性,甜膩膩地把她包裹、纏繞,讓她無法脫身,有人似乎要把全世界的甜都塞1進她的身體裏,好似隻有這樣才能擠掉那些沉澱下來不肯離去的苦澀……

倏地,顧塵睜開眼睛,是夢,也不是夢。

她夢到了和季折風的第一次。她懊惱地甩甩頭,想把亂七八糟的念想甩出腦子,無意中瞥見本該躺著季折風的地方空蕩蕩的。

團團的小手兒還握著,隻是一隻毛茸茸的兔子耳朵取代了季折風的位置……真是個雞賊。正這麼想的顧塵忽地感覺到一束目光從背後刺來,她猛地側頭就對上站在自己床頭盯著自己看的季折風。

“喔!”嚇死個人!顧塵倒吸一口氣,差點被季折風嚇死,她壓著聲音吼道,“你有病啊?”哪有人半夜不睡覺站別人床頭盯著人看的?有本事明刀明槍,搞什麼恐1怖,襲擊?

季折風歉然地抿了抿唇,張口卻不是道歉而是問她,“你怎麼知道那首兒歌的後半句?”

“啊?”顧塵被問懵了,什麼兒歌?什麼後半句?什麼亂七八糟的?

“寶寶乖、乖寶寶、早早睡、長高高,長高高了能看見門前大石橋,後麵還有半句你知道怎麼唱嗎?”季折風又問。她問得很急,似乎這是一件非常緊要的事。

顧塵的腦子還不是很清楚,順著季折風的話接了下去,“石橋下,做年糕的老婆婆和你躲貓貓。”“怎麼了?這不就是普通的兒歌嗎?”

季折風震驚地張開嘴巴,旋即轉身走到牆角從一堆毛絨玩具裏挑了隻猴子,又走回到床前,嫻熟地用玩具猴子替代了被團團挾持的顧塵。

可見是老油條了,怪不得團團半夜醒來看不見人就哭呢,合著就是這麼坑娃的?

顧塵:……

換完人,季折風二話不說就把顧塵從床上拖下來,拽著她躡手躡腳地退出臥室。

到了走廊上,顧塵的覺也徹底醒了,一把甩開季折風的手,“幹嘛啊?”“現在幾點了?讓不讓人睡覺?”

季折風剛要開口,顧塵一抬手擋在兩人中間,麵色凝重地質問道,“你覺得我像猴子嗎?你見過這麼美的猴子嗎?”

鬧了半天,這位居然在為替換掉她的玩偶是猴子而生氣。憑什麼季折風把自己變成兔子,她卻要變成猴子?團團醒來後看見小姨媽變成猴子得有多恐怖啊?萬一因為這件事,團團不再喜歡她可怎麼辦?

季折風:……

她歎了口氣,柔聲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想問你,你怎麼知道那兒歌的後半句?誰教給你的?”

“啊~,你不提我倒是忘了,好好的兒歌,你為什麼隻唱一半?還有,你是怎麼知道我知道兒歌後半句的?”顧塵就喜歡掌握主動權,季折風越是問,她越是不想說,這奇怪的逆反心理。

季折風無奈,“你說夢話的時候自己說出來的。為了確認,我就想等在床邊,等你醒來再問一遍。”

顧塵雙眉一擰,那股子勁兒就上來了,“那是等嗎?那是恐嚇!那是威脅!你知不知道我剛才差點被你嚇死!”

季折風知道這是顧塵的一貫態度。一開始,她以為這是顧塵故意在和她作對,故意刁難她,為了討回曾經遭受的不公的態度。相處久了,季折風發覺這是顧塵的一種潛意識的自我保護,她和團團特別像,隻不過她的外表是個很強勢的成年人,但內在是渴望安全感和被關注的孩子。

摸清了脈就好對症下藥,季折風莞爾,抬手輕撫了一下顧塵的發頂,嘴裏念叨著,“摸摸毛兒,嚇不著。”

顧塵白了她一眼,卻也沒躲開,把話題重新帶回去,“那兒歌怎麼了?”

“那兒歌關乎季家的命運。”季折風正色道。

第73章

“小的時候父母、管家伯伯都唱過兒歌給我聽, 可那都是書上寫的或者是電視裏播的兒歌。初三我分化前的一天夜裏,姐姐來到我的房間,說要哄我睡覺, 給我唱兒歌。當時我差點以為姐姐瘋了, 我都初三了,早就過了聽兒歌睡覺的年紀了,還哄我睡覺?”季折風和顧塵肩並肩在走廊裏踱步,邊走邊說那首兒歌的由來。

“我當時又震驚又叛逆, 不肯讓她哄我睡覺, 可結果卻被她一巴掌拍倒了……”季折風的腳步頓了頓, 不是很情願地回顧那一場噩夢。

顧塵:……

想不到啊, 季哲宇這麼彪悍!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血脈壓製嗎?

被壓製的季折風乖乖地躺在床上,季哲宇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唱剛才那首兒歌給季折風聽,這首兒歌一連唱了兩周, 每天晚上都是一個流程,唱完之後季哲宇還會意味深長地問季折風有沒有記住兒歌的內容?

季折風要是不點頭說記住了,就要挨巴掌。當然不是那種虐待的毆打,而是象征性地教訓。

最後一天, 唱完兒歌, 季哲宇說,“以後要是遇到會唱這首兒歌的人,季家所有的事都可以和那個人說, 那個人會幫你解決所有的問題。”

“當時我還不懂姐姐這句話的意思,可當她出事後,我每天晚上睡不著的時候都在想過去發生的每件事, 姐姐好像一直在準備把季家交給我, 她可能早就預料到要發生的一切卻無能為力, 這才會留下這些話給我。”季折風看向顧塵,“所以,我才會問你怎麼知道這首兒歌的?這件事對我,對季家都很重要。”

原來是這樣。

顧塵抱著手臂陷入沉思。

季折風見她一副為難的樣子,便急著開口道,“我願出季家的一半財產作為傭金。”

其實,顧塵是在思考怎麼向季折風解釋自己聽到這首兒歌的事,卻被對方誤會,還被砸了天價傭金,這讓愛財如命的顧塵怎麼拒絕?絕對不可能拒絕啊!

季家,京圈兒前幾名的大戶,一半家產意味著什麼?她生命值自由後可以買幾個小島頤養天年了!

“一言為定!”顧塵二話不說,鄭重地握住了季折風的手。

“好!我現在就讓小林草擬合同。定金明天就能到賬。”季折風的手掌溫熱而堅定。

顧塵擺擺手,“那倒也不必這麼急,這都幾點了。”“我要說那首兒歌是我在夢裏聽到的,你信嗎?”

“夢裏?”

“對。”顧塵點頭。

這件事說來很神奇,小時候的顧塵很愛哭,養父母也沒那個耐心哄她睡覺。她剛被抱來的時候是家裏的奶奶照顧她的。可奶奶是個啞巴,身體也不好,隻能勉強照顧她吃喝,並不能教會她很多東西。

所以,顧塵比旁的小朋友說話更晚,養父母一度以為她是啞巴。

“那應該是我很小很小的時候,有天晚上睡覺,聽到耳邊有人唱歌,唱的就是你那首兒歌。聲音很好聽,很溫柔,”顧塵想說那聲音很像季折風唱給團團時那麼溫柔,像是媽媽一樣的溫柔。

她當時和奶奶住在一間房間,養父母住在另一個房間,這個家裏再沒有旁人,而那道聲音也不是她熟悉的聲音,可就是覺得很親切,聽了會流淚,小小的顧塵是哭醒的,後來她就記住了那首兒歌,有時候會偷偷哼唱。

聽了事情的原委,季折風激動地差點抱住顧塵,“原來那個人就是你!果然是你!我就一直在想會不會是你!”

“你跟我來,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你!”說著,季折風帶著顧塵朝樓上走去。

“為什麼你不唱完?”顧塵問。

“因為後半句聽起來怪怪的。我有點害怕。”季折風道。

“為什麼?”顧塵不解。

季折風邊走邊解釋,“季家的祖墳對麵真的有一座橋,橋下的老婆婆……聽起來好像沒什麼事,但對上我的記憶就會有畫麵。以後我也要帶團團去祭祖,不想嚇到她。”

來到三樓,顧塵跟在季折風的後麵,看著她打開了最裏麵的那間房間的門。記得管家說過,這間房間是季哲宇夫妻生前的臥室,難道這裏藏著季家的秘密?

帶著好奇心,顧塵跟著走了進去。

季折風按亮房間的燈,入目的是一片蒼白,白色的布蓋著屋內的家具,看不清屋裏到底陳設著什麼。

這間房間的格局和季折風房間的格局差不多,牆壁采用的是厚重的暗色係,很高檔。厚重的窗簾拉著,把落地窗遮擋個嚴嚴實實,那後麵應該還有一個小陽台。從鋪設的白布高度可以看出落地窗前有茶幾、沙發、書桌和貴妃榻。

寬大的雙人床也遮著白布,就連床頭牆壁上掛著的照片都用白布遮住了,整個房間都死氣沉沉。顧塵四下看了看,沒有一處灰塵或髒汙,看來這裏經常有人打掃,看得出季折風對姐姐的感情很深。

顧塵想說她看不到死人的命運,沒辦法幫季折風,更別說幫整個季家了,可話到嘴邊卻被咽了回去。

她看到季折風的眼眸裏閃著從未有過的光芒,那是希望的光,她從未見過如此急切的、鮮活的季折風,她不忍心潑冷水。

因為經曆過絕望,自然懂得那份希望是多麼的珍貴。

季折風在屋裏轉了一圈兒,似乎想找什麼東西卻無從下手的樣子,她看向顧塵,“要不,我給你講講我家裏的事?”

可是從哪裏開始講呢?

季折風轉身扯下遮著一塊牆壁的白布,露出一整麵書架,書架上擺滿了照片、獎杯、獎狀。所有的照片上都是一個人,一個很漂亮的女人,顧塵見過她,那是季折風的姐姐季哲宇。

“這是我姐姐季哲宇,”季折風仰著頭從最上排的照片開始說起,“那是我姐姐小時候的照片,管家伯伯說姐姐小時候特別淘氣,喜歡爬樹,摔下來也不哭……”她滔滔不絕地講起了記憶中所有關於季哲宇的事。

照片上的季哲宇笑得很燦爛,那本該擺著書的書架上擺滿了她的照片,是季哲宇過世後,季折風擺上去的。因為不想睹物思人,家裏隻有這個房間擺滿了關於季哲宇的一切。

可是給顧塵看這些也無濟於事,死去的人命運已經閉環,轉運師看不到關於她的任何命運,她隻聽著季折風的講述,並不插話,隻是在某些時候給個回應表示自己在認真地聽著。

最後一張照片是穿著職業裝的季哲宇,季折風看著那張照片,眼裏充滿了哀愁,“我就想知道是誰害死了她?那個人會不會傷害團團?顧塵,你能幫我嗎?”

“你可能以為我是想改變命運,躲避死亡。”季折風長出一口氣,“我確實怕死,沒有人不怕死,我也不覺得這麼說有什麼好丟臉的。可我更想知道真相,我不能讓姐姐死的不明不白,不想讓團團生活在毫無安全感的環境中。就算堵上我的性命、身家,我也想知道真相。”

是啊,沒人願意活在真相之外,被蒙蔽雙眼的感覺不好受。重新穿越回來的顧塵最能感同身受。她突然覺得季折風也挺可憐的,書中的女主卻無法掌握一切,命運早就被既定好,活著像是被擺布的棋子一樣。

也不知道是出於感性還是什麼,顧塵下了決心,她決定幫季折風。

“我有個辦法,也許可以幫你。但我就操作過一次,不知道能不能成功。”顧塵收斂起玩世不恭的態度,正色道。

“是什麼?需要我做什麼?”季折風問。

隻要她能做到,她都會去做,這是季哲宇的遺願也是她的願望。

顧塵安慰她,“你先別急,先聽我說。”

“以前,”也就是在九州大陸的時候,“我遇到一個家族,幾百人的家族全都死光了,就剩下一個十幾歲的小孩子,那孩子拿著全部家當來找我,讓我幫他找出家族成員相繼去世的原因。他覺得自己可能也不久於人世,那些錢財於他毫無意義,這才找到我求助。”

“可那個孩子的情況很特殊,我看到他的命運竟然被一片迷霧遮蓋,根本看不清。於是,我想起師父曾經教給我的一個方法,就是看家族運勢。”

“看家族運勢?一整個家族的走向嗎?”季折風問。

顧塵頷首,“把整個家族五代以內的照片都擺在一起,就有機會看到家族在發生重大變故時的鏡頭,可以窺見當事人不知道的秘密。”

季折風第一次聽說還有這種辦法,這比聽說顧塵是轉運師更加地讓人匪夷所思,她好奇心頓起,追問道,“那,那個孩子後來活下來了嗎?”

顧塵點頭,“活下來了。”不止活下來了,還兌現了承諾把所有的財產都給了顧塵,“他找到了真相,避開了危險。”

季折風的眼眸閃了一下,在聽到顧塵的話後又黯淡了下去。

顧塵:“但,不是每一次都會成功。我接過類似的工作,但也隻成功過那一次。”

聞言,季折風握緊拳頭,“一次就夠了,你可以試試嗎?”

說完,季折風又補了一句,“看家族運勢對你會有什麼影響嗎?比如反噬那種?”說話時,她始終盯著顧塵,顧塵從她的眼眸中捕捉到很濃烈的情緒——擔憂。

季折風在為她的安全擔憂。

第74章

“如果, 我說會呢?”顧塵的話音剛落,季折風的臉就垮了下來。

季折風是商人,商人重利, 做一切事都追求最大的利益。可她也是個人, 是個有感情的人。渴望真相的同時,她也不想傷害任何人,特別是顧塵。她不是聖人卻也不想成為魔鬼。

“那,我能做些什麼?”季折風小心翼翼地問。

顧塵聳聳肩, “給錢咯。”

倏地, 顧塵的手腕被季折風的大手握住, 那人力氣很大, 牽著她就朝門外走,臨出門還不忘關了燈,鎖了門。

到了走廊裏, 季折風才鬆開手,她冷靜地說:“不弄了,我會送團團出國。”再長的手也不可能伸那麼遠,她有足夠的能力抹去團團的資料, 讓她以一個普通的身份在國外健康地長大、成人。

顧塵雙眉微挑, “然後呢?”

季折風回道,“順其自然。”說完就朝著樓梯口走去,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 也不再去提起。

順其自然不過就是等待對方下手,隨時應戰。可那樣的日子豈不是每一天都膽戰心驚?

顧塵衝著那人的背影喊了一聲,“季折風, 你幹嘛呀?你給我站住!”

季折風的身影在樓梯口頓了頓, 沒有做過多的停留, 快步下了樓,她怕自己狠不下心再變卦。

見狀,顧塵隻好追上去。

顧塵的腳步聲回蕩在午夜的大宅裏,驚動了淺眠的管家,老人家從一樓上來正好撞見下到二樓的季折風和緊追過來的顧塵,“小姐,少奶奶,這是怎麼了?”

老管家的心懸了起來,睡在一起都鬧成這樣?他是真撮合不動這二位了。

季折風早就收斂好了情緒,對管家道,“管家伯伯,沒事,你回去休息吧。”

管家看了看風輕雲淡的季折風,又看了看火急火燎追下來的顧塵,再仰頭看了看空蕩蕩的通向三樓的樓梯,怎麼想都不覺得是沒事,他再次向兩人確認道,“真的沒事嗎?”

季折風:“沒事。”

顧塵:“有事。”

管家重重地歎了口氣,露出了然的神情:果然有事。

顧塵扯住季折風的衣袖,生怕對方跑了似得。

季折風低頭看了眼被拽住的地方,不等她說話,就聽顧塵道,“怎麼?你扯我就行,我扯你一下不行嗎?”

她把視線投向管家,“管家伯伯,你評評理,哪有這樣的道理?我喊她,她都不肯等我一下!”

管家深以為然地點頭,要是在以前他定是要向著自家小姐,可現在他更偏向顧塵,“小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少奶奶是omega,你要讓著她點。”

季折風隻淡淡道,“如果我同意她要做傷害自己的事,那就不是讓著。”

“啊?”管家微怔,看向顧塵,“少奶奶,你要傷害自己?”

“當然不是了!”顧塵立即反駁,“我那是開玩笑的,季折風你這人真的是一點兒幽默細胞都沒有。”

“我並不覺得那是幽默。”季折風的話冷颼颼的。

眼見兩人僵持不下,管家隻好打圓場,“要不,先去看看團團?你們倆都走了,孩子沒人看著,怕晚上醒來找不到人又要哭。”

這麼一說,季折風便找了借口去顧塵的臥室看了眼還在熟睡的團團,見團團沒有醒的意思,她就放下心要回自己的臥室去。

顧塵卻擋在門口,不讓她離開。

一刻鍾後,兩人坐在了餐廳的桌前,麵對麵像是在對峙,隻是氣氛並沒有那麼僵持。

得知了事情經過的管家也不知該說什麼好,隻能委婉地敲打顧塵,“少奶奶,可不興這麼開玩笑。小姐在意你才不讓你那麼做,可她也在意季家,這麼一來,你讓她怎麼選啊?”

顧塵也知道這次是自己玩大了,隻是沒想到會惹季折風生這麼大的氣,隻好低頭認錯,態度格外地誠懇,並再三表明就算她看了家族運勢也不會對自己造成任何影響,那些江湖上說的反噬都是胡扯,要是真都反噬,誰還幹這個?拿命換錢也沒命花呀!

解釋過後,季折風的臉色也沒多好,其實心裏還是有顧忌,可顧塵一再承諾真的不會出事,她也才鬆了口,說今天時間太晚了,等明天下午她早點下班回來再議這件事。

總算有了個圓滿的結果,管家也鬆了口氣,臨了還不忘叮囑兩人要回去睡覺,不然早上團團醒來看不見她倆,肯定是要鬧的。

“我是無所謂了,好困。季總你呢?”顧塵把球踢過去。

季折風相當的君子,她說明天會起早過去哄一下團團,然後再去公司。

管家:……

該君子的時候不君子,不該君子的時候瞎君子。唉~

就這樣,兩人各回各的臥室休息。

第二天早上,季折風趕在團團醒來前去了臥室把她叫醒,告訴她自己要去上班。

本以為會要哄一會兒,誰知團團隻嗯了一聲,轉頭鑽到顧塵的懷裏繼續睡覺,她這個小姨真的毫無存在感。

送團團去上學後,顧塵接到了秦恒的電話,通知她去警局,蘇慧芳的護工帶了相冊過來給她看。

自從得知了秦恒對季折風的小心思,顧塵聽他說話都覺得煩,“合作取消,以後也不約,我家老季醋勁兒可大了呢。昨天聽說我要跟你出去,哎呀,那個臉臭得呀~。”

這話聽得異常刺耳,秦恒把電話挪遠了點,還是能聽到顧塵的聲音,“不過,以後我提供消息,線人費還是要給的。秦警官,我對你的職業操守很有信心。”

隻有職業操守。

秦恒:……

掛斷電話後,秦恒把自己埋進沙發,想起早上給季折風打電話時候,那家夥對他說的話。

秦恒:“你知不知道在你生命受到威脅時,顧塵還在分析跟蹤你們那輛車的司機,就因為她看到那司機和顧三爺有接觸。那種時候她還在想著自己的事。”言外之意,你看看你選的omega多麼的自私自利。

季折風是怎麼說的來著?

“那又怎麼樣呢?她還是上樓來了不是嗎?她給我遞刀片的時候手抖得那麼厲害,掌心冰涼,她一定嚇壞了,那種時候你要責備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omega嗎?換做是我,都不一定有那樣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