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暈殿,門皆金釘朱漆,壁皆磚石間甃,鐫鏤龍鳳飛去之狀,莫非雕甍畫棟,峻桷層榱,覆以琉璃瓦,曲尺朵樓,朱欄彩檻,乃是太子垂事之殿,新皇立,太後聽政,這裏也成了太後召見大臣的議事宮殿之一。
明亮的大殿中,王貴妃正皺眉思索著什麼,雖微顯清瘦,卻更見雍容風華,見得武植提著高俅走入,驚奇的睜大了眼睛,奇道:“貴王這是作甚?”
武植把高俅扔到一旁,沉聲道:“太後為臣弟作主!”
高俅身子一得方便,馬上俯首磕頭,眼中垂淚道:“太後為微臣作主啊……”
王貴妃眉頭微蹙,對高俅道:“愛卿先說!”
高俅大喜,眼中垂淚,當下就把貴王妃如何闖府,如何傷了府衛,更如何重傷高衙內之事一一講來,最後說起貴王不分青紅皂白,恃強淩弱,無端拿金鐧砸了自己,更拉自己行走於鬧市,使得自己以後再無麵目作人,說著說著,悲憤的連連磕頭,額頭都磕出了鮮血。
王貴妃轉頭看向武植,“貴王,高愛卿所言可真?”
武植搖頭道:“他不過一麵之詞,如何做的真?”在武植嘴裏,事情馬上變成了另一番模樣,高衙內橫行不法,鬧市中放狗咬傷禦賜金豬,此不過是他斑斑劣跡中之小事一樁,尤其可氣的是高家談論王妃短長,詆毀王妃清譽,貴王側妃葉氏氣不過,想去和高家少夫人理論,誰知道拿著禦賜金鐧反進不得高府,眾府衛言語中更對葉妃不敬,最後雙方起了衝突,府衛圍攻葉妃,幸好葉妃通幾路拳腳,這才打散眾府衛逃出了高府,至於如何傷到高家公子就不得而知了,想是高家公子參與了圍攻葉妃,混戰中所傷,至於高俅所說登門就是為了尋事純屬無稽之談。
“太後以為內人一弱女子會傻到自己去殿帥府生事?”武植振振有詞的道。
王貴妃看了武植幾眼,沒有說話。
說到最後,武植道:“高家少夫人詆毀內人之事,可宣太尉一問便知,太尉府有女眷也聽得她的混帳話!”
高俅冷哼一聲,“我家兒媳不過和犬子吵架,心慌下說得胡話,如何做得準?說話的時候王妃可是已經到了我府中!”
武植淡淡道:“你家吵架,關我妃子何事?心慌就可以說胡話?若不是你家少夫人整日胡言亂語,我家內人又如何會去你府中?”
王貴妃聽得他們爭執不休,歎氣道:“高卿請起!”喚過宮娥,命送上手帕為高俅擦頭。
“此事哀家已經知曉,兩位先回,傳葉妃和王氏進宮,等哀家細細問過究竟再作道理。”王貴妃說完,微微擺手,示意二人退下。
高俅愣了一下,忍不住道:“太後,貴王他依仗金鐧橫行,更折辱微臣……”
不想武植更是憤憤不平,拿起金鐧向外就走,高俅嚇了一跳,王貴妃也忙道:“貴王哪裏去?”
武植停身,轉頭淡淡道:“我去見見高家少夫人,問問她為何在外詆毀我的清譽!”
高俅被武植氣得說不出話來,這也太欺負人了,難道打了自己兒子,打了自己還不夠?現在又要去尋兒媳婦的晦氣?生氣的同時高俅的心裏也忽悠了一下,貴王,現在可不僅僅是為王妃開脫啊,看今日言行,是要著手對付自己?
“高卿且退下……”王貴妃對高俅揮揮手,高俅無奈,悻悻退出,心裏合計了一下,快步向宮門走去。
王貴妃揮手屏退貼身侍女,看著武植不語。
這是自那次尷尬之事後武植第一次和王貴妃單獨麵對,心中忽然一陣尷尬,幹咳一聲,“皇嫂留下臣弟不知何事?”
“你想扳倒高俅?”王貴妃沉默半晌問道。
想不到她說話這般直接,武植微微愣了一下,以前和自己說話可是拐彎抹角,簡單一件事也總要兜上一個老大的圈子。
“有十足把握麼?”王貴妃又問道。
武植搖搖頭,世上之事哪有十拿九穩之事?
“那你自己當心吧,我是不會偏袒你的!還有莫攪亂了朝局。”
武植聽得一皺眉,誰又叫你偏袒了?隻要你不偏袒高俅就成。
“你去吧,別忘了喚葉妃進宮!”王貴妃結束了談話,自始至終武植還未說過一個字,隻是她自己嘮叨了幾句。
武植方想走出,忽然想起桃兒之事,此時左右無人,倒也是和王貴妃說話的時機,不過轉念一想,現今亂七八糟的事一堆,還是過些日子再說吧。走到殿門正想出殿,轉頭間猛地瞥到王貴妃正在抹淚,武植一怔,再想起初進殿時王貴妃神思不屬的模樣和她清瘦的容貌,武植停下腳步,沉思了一會兒轉頭走回。
“啊,你怎麼又回來了?”王貴妃正在抹淚,忽見武植回轉,慌忙擦去淚水。
“太後為何垂淚?”武植也隻有慢慢展開話題,總不能張嘴就說,太後,桃兒在我手上。
“沒什麼!”王貴妃搖搖頭。
“有什麼煩心事不妨和臣弟說說……”武植走到王貴妃近前。
“你……你……你做什麼?”王貴妃見武植神秘兮兮的走近,臉上忽然一紅,神色一掃方才的端莊,有些慌張起來。
武植兀自未覺,低聲道:“弟知太後心事,也可為太後解憂!”
王貴妃“啊”的一聲,滿臉紅暈,卻大聲道:“你!……走開!你難道不知道廉恥麼?”
武植一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忽然有所覺悟,難道王貴妃想到了歪處,抬頭看,此時自己距離王貴妃不過幾步之遙,王貴妃已經緊張的從椅子上站起,輕輕退了兩步,臉上滿是驚惶,哪有一國之母的威儀,此時她就如普通人家嬌怯怯的小婦人沒什麼兩樣,唯一不同的是她那一身華麗的盛裝下,怯生生的模樣多了絲說不出的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