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小戶人家(二)(2 / 3)

盧夫人三哥賈押司也正是這般一個人物,賈押司本是貼目小吏,為人最是陰毒,背後被人稱為“賈扒皮”。賈押司靠妹妹銀錢活動,方升押司不久,正是春風得意之時,眼睛已經盯上了開拆的位子,聞得妹妹召喚,立馬顛顛趕來。

“麼妹,誰又惹你生氣了?”賈押司來到後花園,見盧夫人悶悶不樂,急忙問道。雖然身為兄長,卻要賠笑,這妹妹可是他的搖錢樹,也隻有放下兄長的麵子,著意巴結。

盧夫人恨恨道:“還不是隔壁的小騷蹄子!給臉不要,昨日好心去拜訪,沒得惹了一身騷。”

賈押司訝然道:“隔壁?”

盧夫人朝東院努努嘴,“前幾日典賣出去了。”

賈押司恍然,原來又來了新鄰居,想來妹妹去炫耀時人家沒怎麼給麵子,問盧夫人道:“妹妹的意思是……”

盧夫人道:“昨日教她漲些見識,如何辨別首飾真偽,誰知道那婆娘不但不領情,還衝我吼來吼去的,想想真是氣悶。今日去賠她些銀錢,哥哥是公家中人,可幫我做個見證。”

賈押司道:“既然不識好歹,又何必去賠錢,諒她也不敢說什麼!”

盧夫人歎氣道:“誰叫我心軟呢,最見不得別人哭哭啼啼,她家小門小戶的,就當打發叫花子吧。”

賈押司點頭讚歎道:“妹妹真是菩薩心腸。”

二人又敘了會閑話,這才招呼奴婢,和昨日一般,浩浩蕩蕩朝東邊宅院而去。

開院門的是冬兒,見到盧夫人一行人熱情的請了進去,陪笑道:“夫人在後花園等您呢。”

盧夫人見她謙遜熱情,心中稍稍滿意,這還差不多,想來昨日思量過了,知道自己是為她好?又知道自己不該得罪?

來到後院院門,冬兒為難的看了賈押司一樣,說道:“這位大哥是不是稍候片刻?”

盧夫人道:“無妨,這是我家三哥,大名府押司,今日來作個公證而已。”

賈押司整整衣襟,眼角望天,根本不屑回話。一個小商人家的奴婢,自己看也懶得看的。

冬兒想了一下,終於拉開院門,把眾人請了進去。

閻婆惜和昨日一樣,一襲綠裙,輕搖宮扇,坐在涼亭裏納涼。不同的是盧夫人一行人走過去,閻婆惜瞧都不瞧眾人一眼,更沒起身相迎,自顧在那裏望著荷塘出神。

等丫鬟把托盤錦盒擺好,涼墊鋪上,盧夫人坐下,閻婆惜還是背對眾人,一動不動。盧夫人怒火騰一下升起,使勁咳嗽幾聲,“妹妹!我來啦!”

閻婆惜緩緩轉身,仿佛才發現盧夫人似的,笑道:“原來是姐姐,小妹失禮啦!”

賈押司見到閻婆惜眼睛一亮,心中撲通亂跳,好一個標致的美人兒,再聽她嫵媚的聲音,賈押司頓時神魂顛倒,不知身在何處。

盧夫人心氣稍平:“還以為妹妹看不上姐姐啦。”

閻婆惜道:“怎麼會?姐姐能來妹妹這小門小戶,那是妹妹的榮幸。”

盧夫人心下一喜,這婆娘經過一夜,倒是會說話多啦,“妹妹哪裏話,昨天把妹妹簪子折斷,心裏好生過意不去,這不,請我三哥大名府賈押司來做個公證,特來賠妹妹銀錢。”

賈押司聽盧夫人介紹到自己,急忙站起身道:“賈某有禮了。”

閻婆惜卻是看也不看他,隻對盧夫人道:“錢不錢的等會兒再說,咱姐妹敘話要緊。”

賈押司碰了一鼻子灰,尷尬的坐下,眼睛閃過幾絲怨毒,若是熟識的人看到,定然知道賈扒皮又開始琢磨起陰毒的害人法子。

盧夫人見三哥吃癟,不滿的道:“妹妹,我家三哥可是大名府有頭有臉的人物,多少人家求還求不到呢,今日可是看姐姐的麵子才來妹妹府上走一遭,若平日裏妹妹這小廟門三哥哪裏會看上眼?”

閻婆惜笑道:“那是小妹失禮了,姐姐,今日帶來的又是什麼寶貝果子?”還是沒看賈押司一眼。

盧夫人聽閻婆惜主動問起自己的冰鎮瓜果,一下來了興趣,把賈押司的尷尬忘到一旁,笑道:“有幾樣是南方的果子,尋常人家是見也見不到的……”說著命丫鬟給閻婆惜送去一盤,又介紹哪個是“泉州蜜橘”,哪個又是“桂州柑子”,見閻婆惜和昨日一樣動也不動,微微一笑,就知道你不敢吃,這等稀罕物事又豈是你有福分享用的?

盧夫人見閻婆惜發簪無釵,不由歎息道:“妹妹也真是的,就一件簪子麼?你家夫君也忒小氣,再窮也不能不置辦首飾啊!”說著把自己那龍鳳釵摘下,遞到閻婆惜手中,“妹妹拿去戴幾日,叫你家夫君也見識一下什麼是富貴,才好知道上進,改日再領來拜會我家老爺,教訓他一頓,怎麼能這般沒誌氣呢?”

閻婆惜接過盧夫人的釵子,也不說話。

盧夫人笑道:“我說的可是金玉良言,妹妹莫不愛聽。”

賈押司感覺閻婆惜被盧夫人壓了一頭,心中大暢,在旁道:“就是,我這做哥哥的也說幾句吧……”

“姐姐說的是,做妹妹的記下了!”閻婆惜忽然笑道,又把賈押司的話憋回了肚子,賈押司這個惱啊,卻沒辦法發作。

“妹妹嚐嚐這蜜橘,夏日冰橘,又酸又甜,很好吃的。”盧夫人笑著道。

閻婆惜笑笑:“小妹不喜這些東西。”

盧夫人歎口氣:“也是……畢竟小戶人家,若吃刁了嘴,以後吃不到妹妹日子卻是難熬。”

閻婆惜笑道:“姐姐說的是,小妹就是吃些粗淡果子的命!”對旁邊冬兒使個眼色,冬兒大聲喊道:“把夫人的粗淡果子端上來!”

話音未必,花園月門處,魚貫走入十七八名宮裝少女,各個輕紗霓裳,姿色秀美,窈窕行來,一舉一動莫不顯得訓練有素,就是大家閨秀也不過如是。

眾侍女來到涼亭,端出各色各樣碗碟,碗碟裏寒冰中是各種造型奇異的果子,盧夫人見所未見,賈押司聞所未聞,二人對望一眼,俱是驚詫莫名。

侍女們擺好瓜果,開始忙碌起來,去皮的去皮,榨汁的榨汁,切塊的切塊,動作純屬無比,顯見經過專門的訓練。

閻婆惜拿起一杯淡黃的果汁,輕輕咂了一口,笑道:“味道不錯,姐姐要不要嚐嚐?”

盧夫人雖然震驚,麵上卻絕不表露,更不願意輸了麵子,搖頭道:“姐姐不渴。”

閻婆惜道:“這些都是番邦的果子,說起來慚愧,小門小戶,也隻能吃些蠻夷特產,叫姐姐見笑了。姐姐不喝也對,若是養刁了嘴,總不能搬到番邦去住吧!”說著輕笑起來。

盧夫人臉色陣青陣白,心裏隻在琢磨,怎麼才一天功夫,這婆娘和換了個人似的,昨日見到夏冰還驚訝的很,怎麼今日就能拿出冰鎮蠻果?

閻婆惜把果汁放下,手裏把玩著盧夫人的龍鳳釵,嘴裏道:“這釵子也算上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