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植在那裏墜入溫柔鄉,風月無邊之時,大名府大牢內,西門慶也正享受著他從未享過的滋味。
這是一間密室,火爐旁各種刑具齊備,西門慶身子赤條條的,如同待宰的羊羔般被吊起來,沾了辣椒水的皮鞭一下下抽在他的身子上,每一鞭下去,雪白的皮肉立時綻開,殺豬般的慘叫已經持續有半個時辰,又是狠狠幾鞭,西門慶再也受不了那撕心裂肺的劇痛,頭一歪,暈了過去。
蔡福抽的累了,把皮鞭扔在一邊,目光掃過室內的刑具,琢磨在給他玩些什麼新花樣,坐在旁邊的蔡慶輕聲道:“夠了,別把人弄死!”
蔡福皺眉道:“死便死了,一個配軍罷了!”
蔡慶道:“還不知道貴王意思,再者說怎麼西門慶也是柴進莊上的,無緣無故死在牢裏怕柴進不依。”
蔡福冷笑道:“以前自然看他柴大官人麵子,但現下可是西門慶這蠢貨得罪了貴王老人家,柴進又能如何?老祖宗封了個鄭王罷了,又無世襲,他柴進在貴王麵前算個鳥?”
蔡慶道:“柴家畢竟勢大,又有誓書,你又怎知貴王不會看他情麵?若西門慶死在咱兄弟手裏,柴進他得罪不起貴王,還得罪不了你我麼?”
蔡福語塞,隔了一會道:“那你說該如何?”
蔡慶道:“還是等貴王消息吧……”
蔡福道:“你這不沒說一般?咱倆等了一天,也沒見貴王有信兒,咱兄弟也不夠身份去見他老人家,若明日貴王千歲還無音信,咱怎生是好?”
蔡慶微微一笑:“若千歲三天內沒有消息,咱們就……”說著用手比了一下脖子。
蔡福問道:“那若以後貴王問起呢?”
蔡慶笑笑:“貴王若三天不傳信息,自然是要西門慶的命了,咱們隻需把事情辦幹淨些,作出自盡的樣子,到時柴家隻有吃個啞巴虧。”
蔡福恍然,連連點頭。
……
滄州柴家莊院,幾株楊柳之下,有一方青磨石桌,石桌上擺放著各色時令瓜果,石桌旁,柳蔭下,放一長條躺椅,柴進躺在椅子上閉目養神,後麵小丫鬟輕輕扇動蒲扇,左邊是一小丫鬟把切好的瓜條果子喂入他的嘴裏。
急促的腳步聲,下人匆匆跑過來,見柴進愜意的納涼,遲疑了一下,還是硬著頭皮上前稟告:“大官人,大名府送來了急信。”
柴進微微睜開眼睛,懶得動彈,也不接下人遞過來的書信,懶洋洋道:“什麼事?說吧。”
下人無奈,隻好打開書信,念了起來,這是大名府為柴家打理生意的錢掌櫃寫來的書信,裏麵把西門慶被大名府差人抓走的事情講述了一遍,隻是原因不詳,而錢掌櫃上下打點,見了幾位熟識的文書孔目之類的大名府小吏,卻都是不明不白,錢掌櫃多方打聽。始終不得要領,無奈下才修書給大官人請示端詳。
柴進聽下人把書信念完,皺起了眉頭,不悅的道:“錢掌櫃是不是老糊塗了?這點事都做不好?”
下人不敢應聲。
柴進微微思索了一下,就有了結論:“定是那些差官不知道西門先生是我柴家的人,回頭我修書一封,你送去大名府韓通判處,請他放人,還有從賬上支些銀錢,重重備上一份厚禮一起送過去。”
下人遲疑道:“大官人……”
柴進不耐煩道:“叫你去就去,囉嗦什麼?”抬頭看看天色,從躺椅上爬起來,伸個懶腰,活動下筋骨:“該去見見方老爺子了……”說著也不再理下人,整整衣襟,徑向後院去了,倆丫鬟急忙收拾瓜果玉盤,跟在後麵。
下人無奈的搖搖頭,轉身向外走去。
……
西門慶被關入大名府牢房的第二天下午。
韓通判來到了牢房,方才府裏來了位不速之客,柴家外房總管杜興,送來滄州柴大官人的親筆書信和一份重禮,韓通判禮物可沒敢收,貴王這大名府尹剛剛上任,自己還是謹慎些好,別不小心成了三把火中的一把。禮物雖然沒收,事情還是要辦的,畢竟以前和柴進也有些來往,如今柴家的人被不明不白的抓了,自己怎麼也要去看看。
牢房節級誠惶誠恐的把韓通判迎了進來,韓通判捂著鼻子在牢房裏轉了一圈,不見柴進書信裏所說的麵上金印,長相儒雅之人,皺眉問節級:“昨日可曾抓了一位姓西門的犯人?”
那些孔目,文書來問節級可以含糊過去,韓通判問起他可不敢隱瞞,忙回道:“是有這麼碼事,是蔡都頭兩兄弟抓的,關在密室中。”
韓通判“哦”了一聲,心中卻大為詫異,蔡家兄弟可不是莽撞的人,大名府地麵的老油條了,若說別人不知道底細抓了柴進的人或許還有可能,但這兩兄弟是斷不會這般不知進退的。
“領我去見蔡家兄弟。”韓通判滿腹狐疑的吩咐。
節級應一聲,領韓通判穿過滿是惡臭的牢房,走到盡頭向東一拐,也不知道動了哪裏機關,吱扭一聲,牆壁後陷,開了一道暗門,韓通判跟在節級身後,順暗門後台階向下走去,心中更是驚奇,大名府有暗牢他是知道的,隻是從來沒進來過,暗牢都是關押一些重犯,怎麼會把柴家的人關在這裏?
密室裏,火爐中烈火熊熊,各種血跡斑斑的刑具看得韓通判觸目驚心,心中一陣後悔,沒事我跑這裏來幹嘛?把蔡家兄弟叫出去不得啦?
蔡福蔡慶見到韓通判,慌忙過來見禮。
韓通判示意二人不必多禮,不經意的抬頭,忽然就覺胃中酸水直冒,頭暈眼花,喉嚨一癢,彎腰大聲嘔吐起來。原來那刑架上,吊一赤條條的漢子,身上橫七豎八不知道多少傷口,露出鮮紅的血肉,和他白白的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那漢子就如生燙白皮蝦一般不住抖動,看得韓通判惡心到極點。
蔡福尷尬的笑笑,有些責怪的看了節級一眼,意思你沒事帶小白臉來這裏幹嘛?
節級無奈的攤開雙手,我也沒辦法啊,誰叫人家是大人?
蔡福幫韓通判捶背,韓通判這一吐吐了個天昏地暗,直到把中午的飯菜吐個幹淨,腹中空空,感覺再無東西可吐,才緩緩停了下來。
拿手帕擦幹淨嘴巴,再不敢向那邊瞄上一眼,對蔡福道:“這是西門……”名字他卻不記得了。
“是西門慶。”蔡福恭敬回道。
“為何抓他?”韓通判語言簡練到極致,隻等問完話趕緊逃走。
“上麵的意思。”蔡福似乎知道韓通判心思,頗為配合。
“上麵?”韓通判詫異道。
“上麵。”蔡福緩緩點頭。
韓通判略一思索,再不耽擱:“如此就好,你兄弟心裏有數就成。”說著轉頭就走,心中疑惑,怎麼西門……白(他還是沒記住西門慶名字,見他皮膚白淨,冠之白字)這般不開眼?貴王才來幾日啊?他都能馬上給得罪,真是運氣背到家了,這種蠢貨還是遠遠避之為好,莫沾上他的晦氣。
……
西門慶被關入大名府牢房的第三天下午。
大名府衙後院小花園中,武植醉臥涼亭,觀七巧舞劍,這兩日二人好得不得了,金蓮要陪嬸嬸,武植和七巧就整日膩在一起。今日武植說起那天觀七巧舞劍的震撼,七巧得意起來,拉武植到了花園,為武植起舞,欣賞著舉手投足美感十足的劍舞,輕袖飛揚,美人如畫。武植微醺,正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武植幹掉杯中酒,放聲高歌:“揮揮你的袖,笑看夕陽紅,再回首心已是秋……兒女情長更有壯誌在胸,美人如玉劍如虹……”
正自歡暢,花園外探頭探腦進來個宮娥,見武植和七巧興致正濃,不敢過來打攪,遠遠站定。
七巧眼尖,輕笑一聲,飄然落地,短劍入鞘,高聲道:“有事麼?”
宮娥這才惶恐的走過來,到了二人麵前跪下:“奴婢該死,打擾王爺王妃清靜。”
武植本來奇怪,怎麼依七巧的性子被人打擾竟然不發飆?這時一看才知道,敢情宮娥是杏兒,就是和竹兒特別好的那位宮娥姐姐,七巧幾女看在竹兒的麵上自然對她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