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北征烏桓(3 / 3)

公孫度,字升濟,遼東襄平人,公孫度父親公孫誕為躲避仇家帶著一家人遷到遼東玄菟郡,沒想到這個無奈之舉卻讓公孫家因禍得福,玄菟郡太守公孫琙因與公孫度家同姓公孫,公孫琙早年有個兒子叫公孫豹,公孫琙很喜歡這個兒子,但不幸的是公孫豹長到十八歲得了一場病死了,湊巧的是,公孫度小時候也叫公孫豹,且兩個公孫豹還是同歲,所以公孫琙見到公孫度就想到公孫豹,對他非常喜愛,出錢供他讀書,又為他娶妻安家,公孫度長大後,憑借幹爹的“官照”走上仕途,步步高升,居然一度做到冀州刺史,後來被排擠丟了官,但好運依然眷顧著公孫度。

董卓在洛陽掌權,董卓手下得寵的中郎將徐榮跟公孫度是老鄉,徐榮便向董卓推薦公孫度做了遼東太守。公孫度一路走來有幹爹力推又有老鄉相助,春風得意!

公孫度坐鎮遼東對外東伐高句麗、西征烏桓,對內誅滅地方豪族田韶等百餘家,儼然就是一方霸主。

公孫度上位並非正途,但不可否認,此人很有能力。

公孫度割據遼東,中原群雄對他無可奈何,但塞外烏桓與高句麗卻近在咫尺,幾方勢力彼此時戰時和。高句麗王伯固在位時,曾派兵助剿山賊。

伯固死後,長子拔奇與次子伊夷模為爭王位而舉兵相攻。公孫度一度卷入其中,高句麗與公孫氏關係惡化。早在伯固在時便數次入侵遼東,公孫度之子公孫康率軍反擊,大破高句麗。

公孫氏欲進取中原,必須先解決後顧之憂高句麗;高句麗想獨霸遼東,也必須趕走公孫氏。雙方勢不兩立,彼此敵對,但因實力有限,一時誰也無法吞滅對方,各自心懷鬼胎,互相提防。公孫康大敗高句麗後,趁勝深入焚毀其國都國內城,高句麗被迫遷都山城丸都(今吉林集安西之山城子)。

中原大亂,諸侯並起,遼東的公孫度見天下混亂,越發囂張,自封遼東侯、平州牧,平州今天你在東漢十三州裏是找不到的,原因很簡單,這是公孫度自己設立的,所謂平州就是遼東。

公孫度還學中原皇帝祭祀天地,這是隻有天子才能做的,公孫度此舉與叛逆無異,公孫度的儀仗輿服器物都模仿皇帝,與袁術相比,公孫度除了沒稱帝,其他已同皇帝毫無分別。

公孫度膽敢如此,就是仗著自己偏居遼東,朝廷對他毫無辦法。公孫度愈發得寸進尺,派兵渡海攻入青州東萊,占據幾座縣城,又設了一個營州。

中原的曹操對公孫度的所作所為也早有耳聞,隻是曹操當時無暇北顧,他的勢力還伸不到那麼遠,也就隻能對公孫度睜一眼閉一眼。

甚至,曹操為了拉攏公孫度,保奏公孫度為武威將軍、封永寧鄉侯。公孫度聽說曹操封他做永寧侯,不但不高興反而大發脾氣,說:“我是遼東王,不稀罕什麼永寧侯。”但罵歸罵,公孫度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曹操不能惹,雖然不滿最後還是接受了。

公孫度死後,兒子公孫康繼位,公孫康很會來事主動把袁尚、袁熙的首級送給曹操,曹操也投桃報李,加封公孫康為襄平侯,晉升左將軍。這對兩家是皆大歡喜的結果。

但如果你以為這兩家是親密的戰友加同誌的關係,那就大錯特錯了,事實上,曹氏集團與割據遼東的公孫氏之間的矛盾始終存在。

就在圍攻袁譚的時候,曹操想用拉攏公孫氏的方式拉攏烏桓峭王,派曾在冀州牧袁紹手下統領過烏桓騎兵的牽招去安撫峭王。

牽招,字子經,冀州安平郡觀津人。袁紹當冀州牧時曾任命牽招訓練統領烏桓騎兵,袁紹死後,牽招繼續追隨袁尚。

曹操圍攻鄴城,袁尚派牽招去上黨督運軍糧。牽招運糧還沒回來,就傳來鄴城被曹軍攻破的消息,袁尚跑到中山,牽招聽到消息也想去,但此時的他遠在並州上黨,中間隔著曹操,曹操當然不會讓牽招從自己這去找袁尚,牽招就勸時為並州刺史的高幹迎接袁尚進並州,按道理說高幹能有今天全是靠著袁紹父子,如今袁氏有難,他於情於理都應挺身而出,可人性的醜惡在高幹身上完美地體現出來,高幹可不打算讓那個倒黴的公子哥進自己的地盤,事情擺在那,袁尚如果進了並州,那並州第一把交椅的位置就輪不到他高幹了。

高幹不但不打算救袁尚,反而對留在自己身邊整天嚷著要他去救人的袁尚部下牽招起了殺心。牽招聽到風聲,找了個機會悄悄溜走,打算去找袁尚,但出了並州才發現,冀州已是曹操的天下,想越過曹操去找袁尚事實上已不可能。走投無路的牽招隻好到曹操的大營表示歸順。

因為牽招長期跟烏桓人打交道,對烏桓的風土人情特別是上層人物很熟,所以曹操才派他來。

就在牽招到達峭王大帳不久,遼東公孫康派來的使者韓忠帶著賜給峭王的單於印綬也幾乎同時到了烏桓部落,兩家來此的目的都一樣,讓烏桓人站到自己這邊。

烏桓峭王這時還沒想好站到哪邊,峭王遲疑不能決定,召集各部酋長會議,並請牽招、韓忠一同入座。峭王問牽招:“從前袁公曾許諾我,要表奏天子,封我做單於;如今,曹公也說要奏請天子,封我為單於;遼東也派使者帶來單於印綬,到底哪個才是合法的,我該接受誰的任命?”

關鍵時刻到了,牽招看著很傻很天真的峭王探詢的目光,不慌不忙地答道:“當初袁公奉天子之命鎮守北邊,天子的確給了袁公這個權力,不過,凡事都有變化,此一時也彼一時也。如今天子讓曹公代袁公履行職責,所以袁公與曹公的任命都是得到天子授權的,也都是真的。遼東不過漢朝一郡,有什麼權力做這種事!”

牽招話音剛落,那邊遼東使者韓忠不幹了,韓忠接過話說:“我們遼東地方千裏擁兵百萬(隨口吹牛切勿當真),當今天下,強者為王,曹操又能有何作為。”

韓忠的話徹底激怒了牽招,牽招大吼一聲怒斥韓忠:“曹公乃當世周公,內輔天子外伐叛逆,天下之定,四海獲安,皆曹公之功。你們割據一方,不服王化,天子早有征討之意,你們還敢在這裏詆毀曹公大言不慚。”說著一把揪住韓忠的頭發拔出佩刀就要把韓忠就地“正法”。坐在一旁的峭王被突然發生的這一幕嚇傻了,來不及穿鞋(古人席地而坐,鞋子都放在旁邊。)光著腳跑過來抱住牽招為韓忠求情。

其實,牽招是在演戲,他要是真想殺韓忠早就殺了,以他的身手,在峭王抱住他之前,韓忠的腦袋就搬家了。牽招的這場戲演得很逼真也很成功,把包括峭王在內在場的所有人都鎮住了。

牽招在控製了場麵後又對峭王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峭王答應歸服曹操,立即下令讓準備出發增援袁譚的五千騎兵停止行動。

牽招以自己的機智勇敢在這場與遼東爭奪烏桓的行動中為曹操打贏了這一回合。但兩者之間的較量才剛剛開始。遼東直到曹操的孫子曹叡時才被司馬懿率軍平定,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建安十三年(208)正月,曹操回到鄴城犒賞三軍,休養士馬。

接下來,曹操卻幹了一件事,下令調查自己遠征之前反對自己出征的人的名單。這一舉動,讓那些曾經反對遠征烏桓的人,忐忑不安。這次遠征已經獲勝,事實證明了曹操的正確,這時調查這事擺明了是要懲罰這些多事的人。

之後,曹操把這些人都召集起來開會,正當眾人以為要經曆一場疾風暴雨接受處分的時候,讓他們意外的事出現了,曹操並沒有他們想象中那樣對他們橫眉冷對,怒氣衝衝,反而和顏悅色。曹操接下來的舉動更讓這幫人手足無措,曹操當著眾人的麵向這些提反對意見的部下作揖。

當在場的眾人嘴巴大張還沒有合攏的時候,曹操說出了他這樣做的理由:“此次遠征雖然獲勝,卻險象環生,孤率軍深入險境,幾乎遭遇大難,大軍取勝平安返回實屬僥幸,大家的意見是正確的,我以後不會再這樣冒險了。還請大家今後一如既往地輔佐我,直言勸諫,匡正我的過失。”說完,又下令重賞眾人。這就是水平,居功不自傲,即使獲勝依然頭腦冷靜。袁術、袁紹兄弟是絕對幹不出這種事的,曹操之勝,袁氏之敗,答案就在這裏。

此時的曹操兵強馬壯在中原再無人能與他匹敵,曹操成為北方的新主人,這時的他與他的部下特別是那些獨立性很強的宗族武裝首領的關係越發微妙。早在曹操剛剛攻破鄴城的時候,處於半獨立狀態的青州宗族武裝首領臧霸就主動要求把自己的子弟與手下將領們的家屬送到鄴城,臧霸如此乖巧識相,讓曹操很欣慰,當即批準了臧霸的請求,與此同時,臧霸也得到了回報,曹操提升了他的官職,臧霸的新職位是威虜將軍,特加封都亭侯。

多年來中原風雲變幻,比臧霸實力強的諸侯多得是,如呂布、袁術、公孫瓚、袁紹,一個個都倒下了,反倒是這個家夥曆經風雨依然屹立不倒,奧妙就在於臧霸練就的見風使舵、左右逢源的本領,能在群雄輩出的江湖上混這麼多年,成為政壇不倒翁,臧霸的混功實在不是蓋的。臧霸此舉十分及時,憑借乖巧、圓滑,臧霸總算是躲過了曹操接下來的政治清洗,得以平安度過曹操時代。

臧霸很聰明,但事實很快證明,聰明人不止他一個。同為宗族首領也是曹操手下大將的李典,在追隨曹操討平高幹叛亂被加封捕虜將軍、都亭侯之後,也向曹操提出了同樣的要求,請求把自己的宗族跟自己的部曲三千多家遷往鄴城。曹操自然很高興地答應了這一“合理”請求。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在這兩位仁兄的帶領和啟發下,各地的宗族首領紛紛跟風也把自己的家屬送到鄴城當人質,鄴城很快人滿為患,成為一座人質之城。隨著各地人質大批湧入鄴城,曹操對地方的控製也得到加強,長期以來宗族武裝割據一方不服號令的混亂狀態宣告結束,曹操也終於找到了久違的安全感。

地方上的問題解決了,曹操又把主要精力轉到了中央。就在這一年的正月,發生了一件事,開啟了曹操“政治改革”的序幕。本年,按照官場潛規則,所謂潛規則就是指那些不能拿到台麵上卻為大家心照不宣所認同遵守的不是規定的規定。司徒趙溫禮聘司空曹操的兒子曹丕入朝為官,在趙溫看來這是一次再平常不過的人事征聘,朝廷三公征聘世家子弟符合朝廷製度更符合官場潛規則,趙溫此舉當然也有自己小算盤,是人都看得出來,如今曹操掃平北方一統中原,風頭正盛,以後的朝廷將是曹家的天下,要是能討好曹操博取他老人家的歡心,那自己以及子孫的仕途就更加光明了。

趙溫抱著巴結投機的心態向曹丕發出了邀請,他本以為自己此舉會贏得曹氏父子的好感,卻沒想到,馬屁拍到了馬腿上,曹操不但不領情,反而把投機鑽營的趙溫給訓了一頓免去官職趕出了朝廷。偷雞不成蝕把米說的就是趙溫這號人。

趙溫的厚顏無恥卻成全了曹操的一場蓄謀已久的政治改革——廢三公,立丞相。

東漢王朝秉承了西漢武帝削弱相權的政治理念,不設實權丞相而改製成有職無權徒有虛名的政治花瓶三公(“司徒”“太尉”“司空”),與西漢初年大權在握的丞相不同,東漢的三公完全就是一種象征,屬於坐而論道的養老型職位。這幾年,曹操接連掃平北方群雄為他在朝野聚集了足夠的威望,除了擴大地盤之外,也積累了雄厚的政治資本,這一切的一切激發了曹操的雄心壯誌,他的那顆五十四歲的心煥發第二春,春風得意的曹操決定趁著自己如日中天的人氣開始一項重大的改革,重新建立丞相製度,取消現行的三公製。

實力、威望已不是問題,蠢貨趙溫又提供了借口。建安十三年的夏天,曹操終於走出了關鍵性的一步,借傀儡皇帝之口正式向天下臣民宣布:取消三公,正式重設丞相。至於丞相的人選,那當然是勞苦功高的曹操曹孟德。這種事,曹操向來是“當仁不讓”。

新官上任的曹操,履職之後馬不停蹄開始組建自己的政治班底,冀州人袁紹舊部的政治代表冀州別駕從事崔琰被任命為丞相西曹掾,曹操的舊部心腹兗州人司空東曹掾毛玠當選為丞相東曹掾,兩人共同負責丞相府的人事任免官員選拔。簡單地說這是兩個主管人事的官,相當於曹操的組織部部長、副部長。

崔琰、毛玠,這兩位仁兄在士大夫中都屬於那種一身正氣兩袖清風的正人君子,不賭不嫖的廉政幹部,自古以來管人事都是肥差,負責官員的升遷任免,手握實權,每天來走門路送禮的人都排成排,在這個位置上要是不發財那就真是沒天理了。

但崔琰和毛玠手握大權卻從不以權謀私、吃拿卡要,兩人人格之高尚就連曹操也不能不深表敬畏。曹操找來這兩位剛正不阿鐵麵無私的仁兄主管人事,他們選的人可想而知,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句話是經過無數實踐檢驗的真理,在這裏真理再次被證明,經兩位人事部長的層層選拔,被選入政府部門的都是跟他們一樣認死理的書呆子。誠實敦厚的人受到重用,相反那些油嘴滑舌阿諛奉承、遊手好閑之徒理所當然被拒之門外。

兩位部長生性樸素,對同樣衣著簡樸的年輕後輩尤其喜歡,上有所好下必甚之。於是乎,流行風尚突然大變,原先在貴族子弟中流行的華美服飾不見了蹤影,滿大街見到的都是穿著樸素的“謙謙君子”,個別的甚至在衣服上還打著補丁,貴族子弟雲集的鄴城大街上出現了越來越多的“布衣”,在這種風氣的引領下,衙門裏的官員們也一個個跟比賽似的,穿得一個比一個破,蓬頭垢麵,每天上班連臉都不洗,穿的衣服比街上那些招搖過市的“布衣”還寒酸,簡直比丐幫還丐幫。

曹操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對當年推薦他擔任洛陽北部尉的河內人京兆尹司馬防始終心懷感激。雖然那個小小的洛陽北部尉是曹操一生中擔任的最小職位但卻是第一個。曹操想提拔司馬防,但此時的司馬防已六十高齡,早已退休在家。司馬防有八個兒子,長子司馬朗二十二歲被曹操招致麾下,先後曆任成皋縣令、堂陽縣長、元城縣令。這時經過多年的官場曆練已成長為一名真正的職業官僚。曹操當上丞相後調司馬朗做了自己的丞相主簿。

建安十三年六月,登上丞相寶座的曹操達到了他人生的巔峰,漢朝丞相也是他此生擔任的最高官職(他死後被追尊魏武帝,但這裏隻算他生前擔任的職務),此時的曹操誌得意滿意氣風發,指點江山,慨然有席卷四海吞並八荒之誌。但高峰之後就是低穀,就在這年年底,就在他自以為勝利在望的時刻,曹操迎來了他出世以來最慘痛的失敗——赤壁大戰徹底打碎了一代梟雄曹操一統華夏的美夢,卻開啟了另一個縱橫捭闔、波瀾壯闊、精彩紛呈的時代——三國時代。

請看下部《天下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