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的淚水再次飛濺,淹沒的兩眶沉重得仿佛要下墜。顫抖不已的纖手緩慢而無力地遊移到劉協瞳前,印在血上,輕輕地為死不瞑目的君主蓋下眼皮。
蘇紫伶虛弱地爬到劉協跟前,磕了三個響頭,沉沉凝視著君主,再次呼出沙啞的聲音:“皇上……臣妾……臣妾……一定會……為你討回這個公道……”
厄之光紀,一萬零三百五十六年,正月初一,清晨,十三陵國王病重駕崩,上下致哀。
蘇紫伶足不出戶,欲讓偃司整理喪事後再繼續與十三皇子的對抗,誰知國王駕崩的第二天,十三皇子便以先王遺詔之名,肆無忌憚地登上國王之位。
民心未定,對人間虎視眈眈的國王愴奈卻要求以神的威力,暗攻東漢京城許昌。偃司第一個反對這種有辱國體之事,卻未敢直言,讓愴奈一口便反駁過來。
蘇紫伶隻是借助偃司的權力尋找失散的師傅,隱蔽地藏於竹林內尚未露麵,卻已看穿偃司的弱點。以這個有名無實的皇子之力恐怕未能推翻愴奈的獨裁,可人便伶俐地利用十三陵蠢蠢欲動的民心,以一首七言詩挑起國民的激昂反抗!
愴奈聞到偃司帶進宮內的神女,欲一會其人,姬沫卻多加阻止。
七言詩已迅速流傳整國,愴奈不得不心急動身,卻在禦書房外遇到那個仿佛在監視著自己的姬沫。
妖豔的紅衣女子急忙跑上前,輕伏在愴奈肩膀撒嬌賣俏。
身穿黑色繡花長袍,頭紮馬尾,劉海飛散的男子,論氣質及神態亦華麗非凡。依偎在他身旁,讓姬沫這位狐媚女子更顯得卑賤如妓。
愴奈沒好氣地推開她,唯美如雕塑的薄唇冷言低喃:“我再說一次,別忘了自己的身份隻是太傅!還有,”愴奈這幾天來首次望向姬沫,神情凜然可怖,“上次我叫你救的那個女子找到沒有?!”
姬沫一聞,坦然失色。帶著醋意側頭,不忿地埋怨道:“大王一直以來都不娶妃子,原來喜歡那種平民啊?!不過請大王放心,她還沒死!過得比我好多了!!”
“嗯。”愴奈輕若無聲地低喃一聲,卻沒有繼續詢問女子下落,隻是冷冷地從姬沫身邊擦過。
因多次阻止,愴奈冷若冰霜的神色已暗藏怒意,姬沫未敢靠近,任由他逐漸步向那個可能讓自己心血盡毀的女子。
愴奈飛快的步伐在皇宮中如風閃過,心急的靈魂迅速來到傳聞神女居住的水亭閣。此地位於皇宮之外,竹綠水清,百花爭豔,卻淡如仙境。本來居住這種地方的人應該隱居的貴族,為何神女選擇此地,卻偏要與朝政對抗?!愴奈不解,但心裏肯定她一踏入其中,便無法再抽離。
靠近竹林,靈氣已慢慢散發出來,看來神女仿佛是在修煉,微弱的氣息開始逐漸強烈,愴奈不得不以靈氣護體,才能淡然靠近。
愴奈看出了一個半透明的結界,仿佛就是神女修煉的地方。國王勾唇一笑,沒有靠近的肆意,隻是微微翕動冷若冰霜的薄唇,諷刺地哼出七言詩:“厄神鋒芒未畢露,截脛剖心染玄黃;黃楊厄閏臨十三,臣民豈能妄安平?”
愴奈帶著詩中最後的疑問,肆無忌憚地踏入神女修煉的地帶,白色的靈鳥立刻替主人飛出來會一會來者。
“全身雪白,以靈氣飛翔?!嗬嗬,原來你就是那隻礙事的靈獸!”愴奈見狀,勾起唯美卻詭異的微笑,突然拔出腰間長劍,頭抬得更高,傲然俯視雪靈,“可惜,這裏沒有人可以證明是本王殺你的!”
話音一落,愴奈立刻伸出左手的雙指,在劍背上利落一劃,長劍隨即發出暗紫如黑的光芒!
雪靈見狀,立刻識趣地增加靈氣護體,立飛天空!愴奈疾速跳上竹頂,迎直飛高空的靈獸狠狠一劈!
一股強烈的邪氣立刻以長劍劃過的半彎形狀飛散而出,疾速如雷地刺入靈獸身體!被怨氣圍繞的雪靈不到一陣,已虛弱得狠狠墜落地上!
愴奈跳到平地,諷刺地盯著在地上痛苦得輾轉不定的靈獸,冷冷道:“被怨盒子的怨靈逐漸吞噬的確很痛苦的,本王立刻給你解除痛苦——”
長劍高舉,迅速刺下去——
突然,劍尖停留在雪靈的白軀之上,一條羽毛緩緩飄落,血卻未露。愴奈仔細一看,才發現幾條細如蜘蛛網的絲線竟然在瞬間纏繞了長劍,而且堅硬得讓攻擊中的長劍亦停留於此!
愴奈抿唇,緩緩側頭,望向控製絲線之人……
淡紫色衣裳,清秀脫俗,宛如一個不與世人爭風的仙子之軀。愴奈臉無表情地望向神女麵容,四目交接,兩雙清澈如泉中萬年寶石的瞳孔亦同時愣在當場!
依舊喜愛一身黑衣,華麗綢緞紋上賦有淡雅韻味的繡花;不懼嚴寒的男子,隻是把大衣隨意包裹著身體,胸膛無意綻露誘惑的矯健;兩片絕美如世界之最的薄唇驚訝得微微張開,雪齒隱露;絕代風華的五官俊美如昔;一雙曾勢利如野獸的瞳孔卻詫異瞪大,厲氣盡失,宛如受傷的孩童般淒然顫抖。
馳魂宕魄的蘇紫伶頓時虛弱不堪,渾身微抖,念絲隨著沒有力量的意誌消失,愴奈同樣虛弱的手卻無法握緊沉重長劍,任其下墜地上。
仿佛也是因為那沉重得讓兩人魂動魄搖的震撼,二人同時回神,蘇紫伶立刻瘋狂地跑向愴奈,顫抖不已的雙手緊緊抱住男子雙臂,淚水瞬間飛濺而出,含著哽咽嘶喊出久違的呼喚:“天冥——”
愴奈猛然一振,半晌,才僵硬地別過臉去,張大嘴巴,微微吸了口氣,再冷然道:“姑娘,你認錯人了。”
蘇紫伶頓足失色,震驚得後墜一步,倔強的意誌卻迅速上升,衝口厲喝:“不可能!!”
慌亂的蘇紫伶突然憶起靈界之事,再次抱住愴奈手臂激動道:“天冥,我在靈界和辰夕是假成親而已啊!我們約定做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隻是為了我可以留在靈界等你!天冥!你相信我好嗎?!我沒背叛你!我從靈界來到這裏,就是為了找你啊!!”
蒼白的臉頰微微一振,愴奈刺意冷笑,卻始終不肯側過頭來,隻是帶著含糊哽咽的聲音低喃道:“你真的認錯人了!”
“不可能!!不可能啊!!世界上絕對不會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更何況靈界沒有你離開的記錄,依你性格一定不會安分守己地喝下盟婆湯!你是天冥!你是我尋找了幾百年的寂天冥!!如果你說不是,那為何剛才你會驚訝得連劍也掉了?!”
蘇紫伶的淚眼一直凝視著入骨之思的男子,愴奈彎起唯美的嘴角,突然在可人沒有眨眼的視線內消失了蹤影!蘇紫伶驚駭側頭,熟悉的大手突然從後環繞可人纖腰,薄唇輕伏敏耳根,在人驟不及防時呼出性感的聲音:“掉了劍,隻因為那一刻被姑娘的絕色迷惑了……”
放肆的薄唇繼續靠近,冰冷的誘惑突然墜落耳朵,蘇紫伶輕輕一抖,昔日的邪魅讓人麻醉得身體虛弱無力。愴奈大手抱緊微微下墜的可人,仿佛絕不輕饒素放的心態,讓薄唇再次靠近,像隻壓抑著狂野的猛獸般,瘋狂又謹慎地輕吻著可人耳朵。
蘇紫伶顫抖的纖手緩緩遊移到愴奈的大手之上,緊握其十指,咬唇,強忍著體內流竄的怪異。
“如果姑娘真的覺得本王很像你的舊情人,本王也不介意將你封為妃子的。”愴奈諷刺的誘惑再次呼進蘇紫伶耳朵深處,尖銳的稱呼卻讓可人豁然驚醒!纖手猛然爭開懷抱,轉身,無顏落色地盯著愴奈,“你說……你是十三陵的國王?”
愴奈勾唇一笑,諷刺而高傲。
蘇紫伶無力地搖了搖頭,顫抖的唇再次震驚道:“皇上……皇上是你殺的嗎?是你將他的骨頭一片一片割下來的嗎?!”
“皇上?你說那個懦弱的可憐蟲?嗬!”愴奈氣焰熏天,不屑冷哼,大手放肆地延伸到可人臉上,輕撫一下,“別說他,先告訴本王你願不願意當王妃吧!”
蘇紫伶勃然大怒,不禁一手打下愴奈的不羈,蕩漾的麗瞳無法置信地凝視著那張鄙夷不屑的俊臉,“就算他過去有什麼對不起你,也曾經是你的君主啊!!你怎麼可以狠得下心對一個沒有還手之力的人那麼殘忍?!”
絕世容顏微微抽搐了一下,愴奈默然抬頭,宛若咬牙切齒,卻語帶諷刺道:“那種人——沒有活下去的價值!!”
語畢,愴奈大步走開,狠心地從蘇紫伶身邊擦過。踏在地上的沉重仿佛一步一震地敲破可人脆弱的心髒。
熟悉的氣息仿佛完全消失在竹林,蘇紫伶下跪,腦海翻雲覆雨,悲慟如絕!她開始有點不敢置信方才那個殘酷不羈的男子就是讓她拳拳在念的情郎,可惜腦海一幕幕翻滾的回憶狠狠地告訴她,他就是如此冷血的猛獸!!
她開始有點後悔來了神界,是否這七百年來一個人的流浪,讓她越來越重視生命這個脆弱的東西?如果越過這個神界,或許再等七百年後的再遇,她可能會繼續麻木地深愛暴君殘酷的一切。再遇,依舊無盡的深愛,但血的缺口,卻讓人肝腸寸斷。
靈獸拖著元氣大傷的身體,慢慢爬到蘇紫伶身邊,雪白的身體輕輕安撫著泣下沾襟的主人。蘇紫伶帶淚低頭,遲疑地發現虛弱的靈魂竟散發著兩股氣息,邪、靈氣交集。
“雪靈,方才他用邪氣對付你?”蘇紫伶輕撫雪靈腦袋,驚訝問到。
雪靈無力地點了點頭,繼續以體內靈氣把剩餘的些許邪氣逼出來。
蘇紫伶費勁地吸了一口氣,淚水卻加倍洶湧,凝視著雪靈一直逼出來的黑氣。半晌,才艱辛地哽咽道:“怨盒子……是天冥……真的是天冥!!”
話音一落,蘇紫伶無力地倒在雪靈身上,抽泣聲好比撕心裂肺。
十三陵,京城,正月初五,嚴寒突退,大雪疾速融化,朝露幹旱。清晨,突然由冬季的氣候轉為熾熱如夏,許多受不了的天使相繼病倒。
臣民認為傳說中的厄運之神終於露麵,短短幾個時辰,已讓十三陵上下惶恐不安。
偃司認為此次隻能引起局部災禍,是姬沫在背後操控十三陵的元素之神,而引致天氣大變,於是懇請蘇紫伶前往天神玉宇,阻止這場災禍,並揭發姬沫的陰謀。
為救陷於水深火熱的百姓,蘇紫伶立刻前往偃司所言的天神玉宇。
經過兩個時辰的遠程,雪靈與蘇紫伶已靠近元素之神的居住地,但亦同時逐漸發現,此地的氣息與空中花園的聖潔之境完全無法拉上關係。空氣汙濁,嚴寒如冬,破屋幾乎已被大雪覆蓋,宛若一個平庸的村莊而已。蘇紫伶心存猜疑,用“凝”刷亮眼睛,仔細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