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序(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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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佑和十三年。

這一年的冬格外冷,雪也飄得早。進了正月,冰渣子混著寒風刮擦在臉頰上,如同刀割一般。

當最後一線日光消失殆盡,天地間便是綿延無窮的陰沉孤寂。

在雪天夜色的籠罩下,一眼望不到頭當宮道上走著兩名宮女,一人舉燈,一人提盒,頂著呼嘯的寒風,腳下異常艱辛。

單薄的宮服擋不住風,直勾勾地往骨頭裏鑽,裸露在外的皮膚更是淒慘,像放久了的豬血似的,泛著駭人的烏紫。

這下可慘了,等回頭進了屋子裏,冷熱交替,必得生凍瘡。

宮燈將兩人的影子拉長,眼前是瑩瑩豆火,身後有無盡黑夜在追趕吞噬。

簷下的冰溜子搖搖欲墜,兀的一下砸落在提燈宮人的腳旁,她“啊”的一聲跳了起來,大抵是手凍僵了的緣故,握不住燈柄,那可憐的燈就墜在了青磚地上,燭光閃爍了兩回,旋即化為一縷青煙。

四周終於暗了下來,隻剩下嗚嗚的風聲。

秋菊起先是被她嚇了一跳,而後死死盯著地上的宮燈,又將視線挪到了藍菱臉上,一肚子的火氣與委屈找到了缺口,炮仗一樣劈啦啪啦地炸起來:“你也在這存心給我添堵是嗎?真不知道我上輩子到底是作了什麼孽,大喜的日子裏要跑去冷宮送吃食,還要受你這個死丫頭的氣!”

藍菱摔了燈,心裏頭愧疚,攏了攏半舊的藍襖子,順勢從她手裏接過食盒,無聲地討好。

秋菊見這小丫頭還算有點眼力見,嘴一癟,火氣消了大半。

倆人繼續往前走著,話匣子既然打開了,便收不住了。

藍菱壓著聲音,恨得咬碎一口牙:“徳妃好大的善心,呸,好不容易同他兒子從封地回來了,家宴上還眼巴巴地惦記著廢宮,生怕旁人不知道她們姐妹情深。左不過是幾隻螃蟹,也值得一提?我聽老姑姑說,當年銜月貴妃承的可是上上榮寵,全宮加起來都夠不著她的裙邊。”

秋菊斜她一眼,道:“哦?老姑姑還與你說什麼了。”

藍菱想了想:“聽說貴妃娘娘犯了一件大案,陛下盛怒,下令另辟宮室。後來闔宮搬遷,隻將貴妃一人留在了廢宮。隻是……陛下不廢她貴妃之位,也並未下旨幽禁,縱使貴妃身在廢宮,細算起來,她還是這宮裏的頂頭娘娘。”

秋菊心道,當真是好姑姑,這樣的話也敢說給這麼個嘴上沒把門的小丫頭片子聽,真不怕她哪天口無遮攔,落得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看在她還算懂事的份上,秋菊哈出一口白霧,道:“你有幾個腦袋,跟著那群快入土的老貨編排貴妃娘娘?”

藍菱縮了縮腦袋,小心翼翼道:“姐姐饒了我這回,千萬別告訴旁人,再也不敢了。”

秋菊不屑道:“這是什麼好話,也值得我到處傳揚?回頭割腦袋的時候,說話的,聽話的,傳話的,一個都別想跑。”

四周突然一聲淒厲駭人的嚎叫,一隻黑貓神不知鬼不覺地站在路中間,綠瑩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兩人,嚇得她們縮著頭湊在一處,腿如注鉛。

藍菱死死閉著眼睛,一個字顫三回:“貓爺爺行行好,咱們是去給貴妃娘娘送吃食的……求您高抬貴腳......”

這黑貓仿佛通了人性,聽了這話,“啊嗚”一聲,慢悠悠地邁著小步,將麵前的路讓出來,融進了黑夜裏。

她倆愣是在大冬天裏嚇出了一身汗,自此再不敢說一些有的沒得了,腳下飛快,沒一會兒就到了東元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