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1 / 3)

戲卿侯(朱墨)

楔子 江南梅雨勞燕飛

江南,雨季。

細雨紛飛,氤氳出漫天的霧氣,濕濕潤潤地染濕了簷角。

白牆碧磚紅瓦馬頭牆,小橋流水,磨得光滑的青石板上是各色的竹傘。細如羊毛的薄霧,在竹傘上會合流連,彙聚在傘尖處,輕輕低落入青石板,蜿蜒成一道道淺淺的溪流。

路上行人或匆匆或悠閑,神色不一,薄薄的油紙傘遮著住了他人窺探的視線。

心情是自己的,隻有自己可以主宰。

沒人察覺到,在江南房舍的簷頂上,一把白色染花的油紙傘靜靜承接著雨露的滋潤,一對人兒躲在傘下,依偎著仿佛融為一體。

他們就這麼依偎著,似乎可以就這麼一直到天荒地老。

女子眸光流連,癡癡地看著身邊的男子,動也不動,看成了絕望。許久,她幽幽地閉眼,傾聽雨聲。漸漸地,雨聲與他的心跳會合了,丁冬丁冬,撲通撲通,譜出最恬靜的歌兒。

“你答應過我,不問出處,不問歸處。”女子驀然出聲,其音清冷如雨,沾濕了一片溫暖。

男子垂眸,不明所以地看著她柔美的臉,“我是答應過。”

“如果……現在我允你,你問還是不問?”

男子沉吟片刻,好看的眉皺出一個個皺褶來。他模樣清俊,神色裏又多是爽朗之色,一雙眼坦蕩清明,此時卻湧起一陣疑惑的薄霧。

“怎麼了?你這幾日很不對勁。”難不成是清明的緣故,勾起了她少之又少的思鄉之情。他的她,其實是一個大而化之的小妮子,看似精明卻又迷糊。

女子搖了搖頭,將整個人埋入他的懷裏,像隻白色討人喜愛的貓咪。

雨勢漸漸大了起來,密密麻麻地飄散入空氣中。很快地,剛剛還是薄濕的屋頂潤澤出水樣光芒,清澈地流動,順著瓦腳稀稀落落地滑了下去。

男子寵溺地輕笑,將雨傘往她的方向側了側,在她耳邊輕聲低語:“我們回家了,好嗎?”

聲音從他的懷裏悶悶地傳了出來:“不要。”

“那好,等你想回家了,我們再走。”男子好脾氣地笑笑,將身上的披風牢牢地裹住兩人偎依的身子。清明時分,料峭春意還在空氣中流動,尤其是在這個雨中的午後。

“孜禹,若哪一天,我離開了,你還會和其他人來看雨嗎?”女子抬首,呆呆地望著翩躚若蝶的玉珠落雨,貝齒緊咬著嘴唇,咬出一道血痕也不自知。

男子用手止住她自虐的舉動,牢牢握住她略微冰冷的手,堅定地看向她猶豫的眼,“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女子“撲哧”輕笑,不依地捶打了下男子的胸膛,白皙的麵孔沒有一絲暈紅,習慣了這男子的甜言蜜語,早已免疫了。

“明知道,我對你們這些古老的文字隻是略懂而已,我不懂你在說些什麼。”

“懂也好,不懂亦罷。”男子訕笑,將她的頭埋入他胸膛裏,“但這裏,永遠都是屬於你的。”

心陡然地軟了下來,朦朦朧朧間仿佛雨飛入了眼睛,酸酸澀澀的想流卻又流不出來。她猛然低下頭,一滴清淚直直地滴落在紅瓦上,與雨水融合在一起,悄悄地消逝了。

孜禹,如果,哪一天,我離開了。我會為你找一個最般配的人兒……來伴著你。

孜禹,如果,哪一天,我離開了。我會為我的離開找一個最完美的托辭,我會讓你忘了我,即使讓你恨我,也總比……讓你痛苦好得多。

你向來是知道我的,我沒心沒肺,痛苦對我來說不過小菜一碟而已。

這種痛,就讓我一個人擔著好了。

我愛你,真的愛你。

第一章 浮雲偏惹閑世憂

公元前202年,劉邦以弱者之姿,消減大秦,逼得楚霸王烏江自刎,建立大漢王朝。

公元前194年,高祖薨,傳位於四子劉盈,其妻呂氏,尊為太後。

呂後霸權專橫,劉盈性軟,事必躬親仁善為先,卻由於生母呂氏的緣故,一直鬱鬱寡歡,隻能怨歎生不逢時,鬱鬱而亡,諡號孝惠。呂後專政,成為史上第一位攝政的女強人。

呂雉雖熱愛權勢,性格中偏向於男子般強勢冷厲,但不管如何,劉盈確是她辛苦懷胎十月產下之子,也唯有此子。當愛子夭亡時,唯有將滿心全意放入權勢之中及少帝劉恭身上。怎奈劉恭年少氣盛,不足成年即已夭亡,則又選立常山王劉義為帝,改名為弘。

又以太皇太後之姿,替皇帝廣納妃嬪填充後宮,希圖以美色妙語消去皇帝愁苦之態。

少帝三年,各地官員紛紛獻上佳人美女,作為家人子入宮候選。

“良娣,良娣……”絳色衣裙在穿雲弄柳間穿梭流連,衣袂飄搖,倒也算得上其色翩然。隱約間,宮人呼喚聲漸歇,嬌喘籲籲香汗沾濕厚實麻衣。

驀地,一聲懶散的長歎在半空裏徜徉,幽幽洌洌仿若清泉流水,聲不大,韻悠然。

君卿鳶半睞的眼眸緩緩張開,長長的褐色睫毛撲閃撲閃,眸裏流光冷然。緋色曲裾裙擺上,落滿了似蝶恰粉的粉色櫻花,那全是半日裏從她身後倚著的櫻樹上飄落而至的花雨。

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閑,又是怎麼了?

大漢朝,一個繁盛而又大氣的王朝,她這個兩千多年後的外來客到目前為止都還算適應良好,四年來唯一不習慣的就是這些古人實在是太習慣大驚小怪了。真真的……無語了。

當初的一不留神,卻成就了穿越時空的奇幻旅行,初時的忐忑不安在四年的曆練裏早已雲淡風輕。既然注定了無法回頭,還不如順應天命來得輕鬆愜意些。

更何況,這裏還有他呀!

聞得聲響,三四名宮人急匆匆地從各處奔了過來,年輕清秀的臉上滿是惶然無措,見著了正主兒,這才放下心頭一口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