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那個人在你心裏的位置重要起來,就會慢慢失去自我嗎?
西餐廳發生的事情一遍又一遍地在旗原的腦海中回放,每次畫麵都久久地停在七重將眼睛睜得大大的瞬間。她一臉愕然的表情讓他體會到了正在逐漸失去的痛,告訴他所有的事情再也無法回去了。
旗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接受Anne,同樣無法弄清楚那眼神的含義。它的答案就像誰在初春時節從泥土裏挖出的舊年的隆冬雪藏,可除了一抹輕塵外,隻是空空的壇腹。讓他揣測著的,是始終無法得到確認的情感,是永遠不願就此打住的情感,是誰也幹預不了的情感。他想到Anne,想到自己應該為了她而離開她,結束之前的一切。
可就在剛剛,那個站在西餐廳外麵固執地逗留,讓一旁的Anne生氣的自己,卻眼看著七重和對麵的男子輕鬆交談,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她泰然自若的表情,竟然惹來了他沒有緣由的怒火。
到了家門口,Anne依然還因為旗原一路上的沉默與反常而悶悶不樂。
“原……”
看她走向院門口,旗原準備轉身離開,卻聽到身後的Anne叫他。
“嗯?”
“你今天怎麼了?”
“沒什麼,你進去吧,我走了。再見。”
“再見……我等會兒給你打電話。”
旗原沒有說什麼,便離開了通往Anne家大門口的那條石路,一個人在深夜的街上走著。
對你說過 沒有你也沒關係
從此沒有愛情
可沒有你的時間和夜晚 是兩枚深深的苦果
在第一次為你流下眼淚的時候
已有太多回憶無法忘記
對你難以舍棄
如此痛的經曆
你卻像往常一樣對我微笑
一次次說明我們之間從未有任何意義
不再愛你 若我也可以
在昨天結束之前開始恨你
今天以後讓我知道
沒有我在身邊的你會更加快樂
……
歌聲裏的情緒和他此刻的心情是一樣的吧,全部是她,也隻有她在他心裏。被音樂的遊絲牽離的情緒在天馬行空地回憶關於七重的一切,對於自己的人生而言,她是唯一完美的補充。
“這裏離理番路很近呢,感覺卻完全不一樣。”
先從出租車上下來的七重,幫旗原從車裏出來,一邊說著,一邊讓他在樓下的石凳上先坐好,然後再繞到出租車後取出住院這段時間用的兩大包東西。
……
“這個,是上次獲獎的慶祝禮物。”
七重將包好的禮物從袋子裏拿出來,遞到旗原眼前。
“呃?禮物?”
“是啊,隻是自己單方麵覺得它好,以為你也會喜歡,所以就買了。需要的時候……可以看一下吧,但願它能夠幫到你。”七重說完最後一句,情不自禁地將拳頭握緊,對眼前的旗原做出“心力”的動作。
“謝謝老師。”平時很酷很灑脫的旗原,臉上不僅浮現出難得的溫和神情,而且還像個害羞的孩子一樣臉紅起來。
“不用謝,下次做我的向導就可以了。”
“向導?”
“在我念高中的時候,就聽別人說世界上僅有的兩座水晶磨鏡燈塔一座在倫敦,另一座就在這裏啊。”
“你說的燈塔就在附近的硇洲島上。”
“你去過那裏?”
……
這些,全都被旗原的記憶牢牢地抓住了,像即刻顯現畫麵的相片紙那樣,在空氣中慢慢呈現各自的輪廓。
路過一個電話亭的時候,他看見了那個倚著亭子愉悅交談的人。旗原正想象著此刻在電話線的另一端會是什麼人時,他的手機響起了前兩天才更換過來的音樂。心裏依然抱有幻想的旗原滿懷期待地將手機從口袋裏掏出來,可當他看到Anne的名字時,心裏還是沉沉地歎息了一下。
“Anne。”
“你到家了嗎?”
“還沒有。”
“怎麼這麼慢?你到哪裏了?”
“在橋上。”
“還在橋上?已經30分……”
“Anne,還有別的事情嗎?”
“沒什麼,我隻是問你到家沒有……”
“我等會兒就到家了,你先休息吧,晚安。”
“原……”
“什麼?”
“沒什麼,到家給我打電話啊。”
“手機快沒電了,你休息吧,明天見。”
“那好吧,明天見。”
將手機放進口袋,旗原覺得有些自責,因為這樣對Anne是不公平的。她在那麼認真地付出,在努力用他喜歡的方式來配合他,可現在自己的這顆心連千萬分之一都不屬於她。
現在,應該跟Anne說清楚自己不愛她的事實,他不想讓她在他這裏浪費時間。
旗原將手機拿出來,在Anne名字的位置按撥出鍵,屏幕上卻因電量不足而顯示出“限製撥號”的字樣。
細小如絮的某種東西飛舞到旗原的臉上,他伸手拂了拂額角,抬頭便看見了那白色飛舞的小東西——雪。
雪來了,是真正的冬天來了。他的腦海裏馬上閃現出與七重有關的畫麵——
“從來都不下雪的城市。在這裏生活,恐怕很難分辨什麼時候是冬天吧?”
“嗯。不過,也有人見過下雪的。”
“會下嗎?”
“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