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梆……”司鼓聲響,劇樂隨之奏動。
伴隨著一陣哀婉的吹奏,戲台上徐步走出一個老嫗,邊走邊唱:“老身祖居在河東,佘氏太君受皇封,投宋時七郎八隻虎,七杆槍兩口刀定住太平……”
東江戲樓裏一層的大廳裏,黑壓壓的一片人頭,靜悄悄的屏息觀看著由戲劇大師馬金雲主演的《穆桂英掛帥》。
楊九嘴裏叼著半截煙,雙手插在褲兜裏,從後門走進劇院,眯眼一掃大廳,雙眼中閃過精銳的利芒,一瞬間就看出了三個行跡可疑的觀眾。楊九冷笑一下,再抬頭看看劇院二層的貴賓廳,通過鋼化玻璃,楊九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的老大和竹幫老大有如親兄弟一般的熱情寒暄。
“虛偽!”楊九再次冷笑一下,不動聲色的走到前麵,進入一排觀眾席,坐在一個滿頭老年斑的老頭子身旁。
楊雲警惕的眼光左右一掃,確定安全之後,雙眼直盯前方戲台,嘴巴卻低聲抱怨道:“這《穆桂英掛帥》你至少看了不下一百回了,真不知道你幹嘛還這樣固執。”
老頭子雙眼渾濁,一張臉被皺紋堆成了山川溝壑,顫抖著右手拿起膝上的一塊小狗餅幹,放到離嘴邊半寸遠的地方,然後湊上嘴用掉光牙齒的牙床一咬。
“哢嚓!”清脆的響聲在楊九耳邊響起,楊九眼皮微微一跳。
老頭子用心的把餅幹全部抿成麵團,然後和著唾沫,一咽。之後才用咿咿嚷嚷隻有楊九能夠聽到的聲音說道:“你看呐,這是咱們楊家的故事,你作為楊家的後人,應該好好的看一看這場戲。”
楊九心中不屑:都什麼年代了,還這家那家的,現在新世紀,全球都是一家啦。
老頭子似乎知道楊九在想什麼,於是繼續說道:“九兒啊,做人不能忘本。你今天能夠在和聯社混成這樣子,全都是靠祖宗保佑。這可是我們楊家幾代人積來的福分呐!”
楊九嘴角抽了抽,雙眼滿是悲哀的看了老頭子一眼,心裏說道:我要是指望著老祖宗保佑,早就被洪幫的那些狗崽子剁成肉末了。
這時,戲台上扮佘太君的老嫗再唱:“北國的天慶王有表來請,宋王他赴會幽州城。雙龍會君臣遭了難,金沙灘前血染紅……”
楊九按下耳邊的對講機,低聲說道:“阿喜,蝦仔,你們那邊怎麼樣?”
“報告九哥,一切準備就緒。隻等九哥一聲令下,我們就殺竹幫一個片甲不留!”
楊九低頭沉思片刻,說道:“先按兵不動,鈞哥還在裏麵。一切聽我命令行事。”
“是,九哥。”
戲台上老嫗唱詞稍微歇緩,台下的觀眾趁著這個時機哄然叫好,奮力拍掌。
老頭子也是激動不已,高高舉起兩隻幹枯的手爪,不斷的拍著。拍了片刻,聲潮漸落,老頭子也緩緩的放下手臂。
楊九說道:“這一次我們和聯社有大行動,一會兒發生情況了,你就躲在椅子下麵,一動也不要動,就什麼事都沒有。”
老頭子繼續出神的看著戲台,一邊點頭一邊說道:“楊家將在金沙灘一戰全軍覆沒,但是楊家還沒有倒下,楊家的媳婦穆桂英還要為大宋保江山。楊家的立家之本,就是一個‘忠’字。九兒,你可要牢牢記住啊。”
楊九翻一個白眼,起身就要離開,卻被老頭子一把按住,不依不饒的問道:“你記住了沒有?”
楊九剛剛離開座椅的屁股不得不重新坐下,這時,台上的老嫗用悲戚哀痛的聲調唱起:“大郎兒在北國替主喪命,二郎兒短劍下為國盡忠,三郎兒被馬踏屍如泥爛,四郎兒失落在番賊營,五郎兒削發當和尚,七郎兒被人美亂箭穿胸,我老爺兩狼山被困碰碑死,天波府有多少無屍之靈,撇一子六郎楊延景,匹馬單槍鎮邊庭,又不幸六郎兒三關殞命……”
不知怎的,楊九看著這一幕戲,居然被感動得雙眼濕了,看著老頭子滿是希冀的目光,楊九狠狠的一咬牙:“好!我記住了!”
說完,楊九立馬甩開老頭子的手,向劇院樓梯口走去。在樓梯間裏,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子迎上楊九,低聲說道:“九哥……”
“事情辦得怎麼樣?”
“警察那邊全部搞定,我們有二十分鍾的時間撤離。”
“鈞哥他們談判已經過了十分鍾,看來他們不會有結果了,準備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