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土諸家各有所長,造出之物當然五花八門,適才那些內銘雷火符率先與敵偕亡的岩甲機關便屬墨家獨有,名副其實令各大道門畏懼的“玉石俱焚”。
上官家實力底蘊不及幾大豪門,機關戰神在玄土域卻頗有名氣。因為具備這般龐大軀體的機關人別家至少也得兩名道者聯手才能行動自如,而上官家隻需一人足矣。
族中獨特的控符指法素來不傳外姓,這讓身處混戰中的上官雄越發驚訝,他發現自己接連砍倒的幾具機關人內竟然都隻有一名被洗魂的道者。
這些機關人與上官雄相比還稍遜一籌,但是反應之迅速顯然大大超出玄土域其餘各派預計,短兵相接片刻,本想大開殺戒的各家機關人已不足百具。
“退……”同樣發覺形勢不妙的墨風覺得喉嚨真有了幹啞感覺,看似動行遲緩的機關人牆散開後個個身手矯捷,各家機關被圍攻下接連碎裂所剩無幾。
目睹幾位叔伯一一倒下,緊咬牙關的上官雄從兩側正在圍攏的敵人中踉蹌衝回,強壓胸中翻騰氣血撥開機關護甲對墨易淒厲高叫:“不對勁兒,他們裏麵都是一個人……”
“嘿嘿……,上官家的小子還不錯。”始終觀望的墨易先以長輩語氣讚了一句,接著便追憶起往事:“二哥,還記得嗎,那年我和元哥去煉魂閣,就是為了融魂機關。”
“你說的對,找到一具可以融魂禦使的妖獸屍軀實在太難。但領悟洗魂術法後,我便有了一個新的念頭。”
“何必一定要融魂,隻需把他們全身血肉筋脈與機關符紋相接契合一體,不僅舉手投足與常人無異,還脫胎換骨般可以合力圍殺化生修者。”
“但是……”上官雄剛要發問便醒悟住口,墨易更加得意大笑:“你猜的沒錯,把他們放入機關與符紋鑄合之時起,便沒打算再讓他們出來。”
難怪那數千部機關人如此厲害,可一想起全身與機關符紋相接終生被禁閉在狹小空間內的悲慘情景,剛剛脫離重圍的上官雄頓時覺得頭皮發麻無言以對。
突圍受阻,被困的各派修者隻能在眾多禦屍與機關晶炮的合擊中奮力招架。值此艱難時刻六名大巫者中的一人無聲軟倒,那片黃沙般的柔和光芒頓時弱了幾分。
“荒人這門術法不過是集結你們數萬人的氣息調動本源愈合所受創傷,可大巫者再厲害終究是血肉之軀,這樣無止境的承擔下去早晚死光。”
一直沉默的小刀微微抬頭,仿佛正與虛幻中那張從未見過的臉遙遙對視,他識海內巨大光網中的靈識亮點正一個個消失,但處於墨易窺視下唯有凝神穩定眾人魂念。
他甚至能感受到無法施展最擅長的洗魂術,一直等待自己露出破綻的墨易言談中隱藏的細微失望,隻是那縷不甘情緒稍縱即逝,因為又有一名脫力的大巫者委頓不起。
伴隨那名大巫者仆倒的身軀,陣勢外緣十幾位化生修者所釋氣境乍然散亂失控,他們唯一能做的便是全力前衝,盡量在逼近的禦屍群內爆體隕落。
本就不算牢固的防線再次鬆動,絡繹不絕的禦屍混著機關人甚至讓各派修者連絕望情緒都無暇生出。這時眾人腦海中飄搖不定的魂識巨網突然微微顫動,竟是多了個亮點兒修補進來。
絲絲縷縷的紅色藤條抽離合攏重新聚成人形,被大家寄以厚望的汪川卻神色憔悴,他看上去完全沒什麼驚天動地的變化,千瘡百孔的精血肉團則是嗤嗤泄氣漸趨不動。
“以血煉術法集魂砌骨,身可頂天立地,力能移山填海……”墨易頗感失望的歎息同樣道出眾人心思:“滿懷期待啊,還盼一睹上古奇術風采,結果……,想必因為你這皮囊已非血肉之軀難以融合,唉,藥神傳人不過如此……”
“化妖藤與洪荒果升仙草並稱世間奇珍,其中奧妙豈是你一個外行能懂?”汪川剛緩過一口氣便迫不及待反唇相譏:“暴殄天物搞了一群虛有其表的呆傻東西出來,也配對汪某指手劃腳?”
不待墨易回話,汪川抬手彈出藤絲在倒地的大巫者額前各點一下,轉瞬間已奄奄一息的兩位大巫者奇跡般站起,荒族法陣頓時光芒大盛重新煥發了生機。
“本以為世人皆是欺善避惡的自私之輩,不想真有視死如視的豪傑。這樣一群舍身成仁的真英雄,沒人可以驅使他們的身體。此戰本就屬於他們,當然要讓他們自己完成。”
隨著汪川的感慨之語,地上那堆萎縮肉團無聲扯裂,一尊閃爍著金鐵光澤的龐然巨物從中挺腰站起,步履蹣跚向著陣內那片湛藍波光艱難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