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流轉,鬥轉星移,漫長的時間裏,戒月記不清楚過了多少個月圓月缺,更忘了換過多少位主人……
封閉的地域,靜默的相持,廢墟的歲月流水般前行,戒月隻是幽微的覺察,山莊似乎比以前廢棄與委頓,而主人對戒月的態度,也更加決絕與冷酷。
小主人陪伴的時間越來越短,八年、七年、六年、五年……不足契約的時間裏,便是暗無天日的沉默與自說自話
——幽閉的地窖中,小主人會更早的用一把利器狠狠地刺穿胸口,任幼小的身體在陰暗的角落逐漸腐爛,螞蟻、老鼠、蟲曷……無數的活物啃噬與咀嚼,化作一架枯骨,靜寂的躺在那裏,再也不回應戒月,直到契約期滿,下一個小主人被送入,屍骸被殘忍的扔進那口枯井裏。
每當一位主人離去,戒月極力的去拚湊井中主人的名單,最初的時候,尚能清晰謹記,然,到後來也會漸次的模糊遺忘,原來,任何曾經熱衷的事情,都會在流年的消磨下,變得淡然而煩膩。
——直到一個月色幽微的夜,廢墟裏迎來與戒月相伴的最後一位小主人!
依舊是位少女,依舊玲瓏狡黠的容顏,依舊從未有過的似曾相識!
“終於找到你了!”
然而,這次戒月聽到了從未有過的興奮與驚喜。終於……真的似曾相識麼?
“終於找到你了……”
伴隨著喃喃的細語,戒月看見主人沐浴在如水的月華中,陷入良久的自語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小主人終於單膝半跪在天井的沙礫中,雙手舉起一把鐵杖,神色肅穆的開始祝禱,一襲藍衣,如夢幻花般綻放……
祝禱聲詭異莫名,猶如無孔不入的咒語,戒月感覺仿佛一道光閃過腦海,仿佛埋藏在最深處,遺忘在歲月中的期冀在顫抖,掙紮著湧出,終於按捺不住,失去了意識……
戒月是在刺目的陽光中醒過來的。
醒來時,已置身幽暗的枯井井底,周身各種物體的屍骸層層疊疊,陰氣森然,似曾相識的新主人早已人跡不問,不知去向。
——最後一位伴隨戒月的主人,也是在山莊中,伴隨戒月最短時間的的一位主人。
陰森的枯井,是與井外的廢墟完全不同的地域:頭頂狹長的井壁,將延綿不盡的天空禁錮成了一圈狹小的鏡麵,隻有在正午的陽光和夜半的月色,才會穿透廢墟的騰起的沙塵,傾瀉到枯井井底,偶爾逗留片刻,寄予些微的光亮,旋即陷便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每當此時,戒月才會抬起眉角,仔細的打量這個地方。
頭頂幽微的光亮,將井底模糊的輪廓和陰影呈現在眼前,屍骸橫七豎八,綿延在眼底
——所有主人的屍骸都聚集在此,屍骨上附著著主人的魂魄,除了月圓的午夜,大多數時間裏,都安靜的蜷縮一角,靜默的沉睡!
木槿、月魄、之舞、素畫、午夜……除了最後一位主人!
當天氣晴好,月色清亮時,角落裏沉睡的主人會像生前廢墟裏一般,伸展輕若無物的肢體,在狹長的井壁間飄蕩,夢一般的喃喃,而此時,淩亂的井底,會看到一截截細小的晶狀物,折射出晶瑩剔透的亮光……
清醒的時候,戒月會絮絮叨叨的追問那些晶狀物的來曆,然,井底飄蕩著的主人此時都是自說自話,根本都無法給出答案。
主人們生前瘋了,死後也大多不清醒吧,戒月想!枯井的歲月是難以言喻的,戒月擁有了所有主人的陪伴,卻失去了曾經的溫暖和恬靜。
於是,大多數清醒的歲月,戒月便整夜的回憶著那朵幽藍色的夢幻花,猜測著這位主人的過往和蹤跡,以及失去意識後,自己怎會出現在井底……
與廢墟唯一的不同,是枯井裏的歲月是可以觸摸的。狹長的井壁,隻有每月十五月升中天,枯井才會看到晶瑩的亮光,透過頭頂青白的月色,戒月能清晰的算出流年的停轉和奔走……
一次、兩次、三次……戒月守望者頭頂的那片天空,靜待這下一位主人的到來。
當暗黑的枯井被清白如許的月色映照了二十四次後,整整兩年過去,恍如被世人遺忘的靜默地域,終於被外界憶起!
桑木燃枯骨,超度亡魂!!
這一日,伴隨著熊熊烈火與枯骨的嗶啵聲,一把詭異的兵器驚現江湖
——一把鐵杖,杖頂有月牙狀的鏤空,宛如峨眉;頂端尖細,鋒利如刃;杖身暗紅,依稀可見繁複的花紋,花紋密集處繞成奇怪的圖案,隱約可見兩個清秀的文字:
戒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