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L是個大忙人,我非常羨慕她什麼時候都沒空,倍兒女強人,威風八麵。可忽然有一天,她問:“咱把你書裏一段拿出來拍場戲唄?”我說行啊,一天工夫就把劇本寫好了,她找了個拍過紀錄片的小弟兄寫了分鏡頭,然後開始到處打電話碼演員。
“演。有勞務費嗎?”
“沒有,純玩兒。”
“行,接了。”
一句多餘的廢話都沒有。然後就是幾個人安排檔期,把閑七雜八的事後推,往一塊湊呼。
演出這就開始了。
我最怵頭開車去天津站,因為那兒的地下停車場跟迷宮似的,可為了表達我熱烈的歡迎,按捺著一顆離天津站五公裏就開始哆嗦的心,開著車去了。草台班子打首都來,除了WL我誰都不認識。我像盼親人一樣擠在出站口的第一排,皺著眉頭,麵帶微笑。人跟倒餃子似的一批又一批出來,間或有幾個拉箱子的,我繃著的興奮勁兒差點讓我翻鐵柵欄就過去了,可那些人麵無表情地打我麵前過。奶奶的,都不是。
我開始跟WL沒完沒了地打電話,“出來了嗎?”“出來了。”“哪兒呢?”“朝你走呢。”我們總是這樣就草草把電話掛了,也不問問“我在哪”,眼都花了,看誰都像“你”。走了毛十五分鍾,兩列火車出站的人都走幹淨了,我還傻站著呢。
後來,終於看見他們了,打我背後抄過來的,兩男兩女拉著大箱子,還真跟劇組似的,行李挺隆重。我們握了握手,就算認識了。來到地下停車場,當著這麼多人總不能說我壓根不知道怎麼出去,先在下麵跟箭頭繞了幾圈,看見出口,把心一橫,給著油就出去了,一見天我就傻了,跑河東去了。可還得裝得跟個老司機似的一邊攀談一邊開,可眼見越開越遠,越來越沒底,後背都是冷汗。我隻好把車停在一個公共汽車站,問個等車的大姐中環線在哪兒。大姐像孫悟空一樣,手搭涼棚,“前麵有座橋,別上,走下麵,左拐,又看見橋,別上,再走,又有個橋。上!一直開,再問問人。”我嘴裏念叨著“別上,別上,上!”進了車裏,WL問:“知道怎麼走了吧?”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半個小時的路,我走了將近倆小時,奔赴到另一個演員家,天都黑了。我們在小區裏那通繞啊,你找我來我找你,這演員還不如直接告我們樓棟口擺花圈的那單元就是。我們在白熾燈的照耀和和尚誦經聲中小跑上樓。WL一進屋就說:“瞧這家裝修得還真不錯。”我們像來買房子的。演員是電台的主持人,人家是真演過點話劇什麼的,見過大場麵,直接問:“先拍哪場?”我跟WL對了對眼神,滿眼睛都是:這還分場?
但我們都保有見風使舵的優良品質,WL果斷地說:“室內第一場。大家再熟悉一下各自的台詞,導演,你來安排。”她儼然就是製片人啊,導演倆手縮在袖子裏倚著牆角做思考狀,特藝術。
第一場
趙文雯的扮演者是意大利新聞社的美女,嘴裏跟有烽火輪似的,說話特快,把中文都當意大利文說。她拿著打印紙盤腿坐在沙發裏,念叨著我隨手寫下的一些對話,天靈靈地靈靈跟給人招魂似的。時不時還抬起頭跟我擠眉弄眼兒,照顧八方。我對這閨女頓生好感,多哏兒啊。
主持人美女根本不需要看詞,對答如流。趙文雯一會兒說錯話,一會兒丟句子,一個鏡頭一個鏡頭地開始補拍。倆女的,坐在沙發裏,一個嗑瓜子一個翻雜誌,這是在我書裏經常出現的場景。可今天的趙文雯跟打了雞血似的,說話那個快啊,還大嗓門,搶答似的。
最通靈的是,有一場是倆人打電話,趙文雯在香港,而“我”在廁所的馬桶上。機位對準廁所裏的主持人,趙文雯藏在陽台一角,導演先給攝影手勢,攝影給WL手勢,WL給我手勢,我再
告訴趙文雯“開始”。趙女接到我的指令後,對著電話開始訴說在香港的遭遇,你倒是斷句啊,她不斷句也不喘氣,該說一分半鍾的話,三十秒就說完了。主持人愣在那兒,半天說:“你說到哪兒了?都說完了嗎?”GAME OVER
第二次,“開始”後,趙文雯放慢語氣,拿腔作調的跟調情似的,可你倒小點聲啊,她那大嗓門,連樓下都聽見了。哪像在香港打來的電話啊,一聽就知道是在陽台,滿屋子都是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