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修)(2 / 3)

他鬆了按在刀柄上的手,朝著對方略一頷首,問:“你是?”

蕭蕙娘難能見到一個自己人,當下眼眶便有些發紅,撿起掉在自己腳步的藥瓶,說:“我也是周府的人,周大人和周夫人待我恩重如山,我兒子跟你一樣還是周府的護衛呢,我當日護著周夫人受了傷,醒來就一直被關在了這裏,也不知那些人關我一個老婆子做什麼……”

她說著四下看了一眼:“這裏不安全,院子裏夜裏也會有人巡視的,你先去我住處躲一躲。”

裴頌眼見那婦人撿起自己扔在水榭中的染血紗布,又撐著病體來扶他,眼底浮起一絲譏誚,開口卻是謝語:“多謝大娘。”

蕭蕙娘吃力地扶著他往回走,說:“都是自己人,謝什麼。我家獾兒跟你差不多大,也是時不時就帶著一身傷回來,我先前遠遠瞧著你背影,還以為是看到了我的獾兒……

裴頌聽著她一聲連著一聲的“渙兒”,冰冷的眸中掠過幾縷深色。

很遠的記憶中,也有一個年輕婦人總是憐惜又溫柔地喚他“渙兒”。

果真隻是巧合麼,這婦人並不是知曉他真正身份的人。

既是無用之人,那也沒必要留著了。

他眸底全是冷漠,隻是瞧著這婦人鞍前馬後地照料自己,倒也有點意思,等她幫忙包紮完了傷口再殺不遲,便隨口一問:“你兒子叫什麼?”

蕭蕙娘自己身上都有傷,扶著個成年男子這般走了一路,額角也浸出了汗來,她推開房門,用袖子揩了揩汗說:“我兒叫蕭厲。”

裴頌猛一抬眸,原本還有些意興闌珊的眸底,頓時浮起一抹興味。

看來得先留這婦人一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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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瑜這一宿睡得並不安穩,她魘在接連不斷的噩夢中,像是陷入了淤黑沼澤,掙脫不得,隻能在那無盡的漆黑中被拉扯著墜下去。

從洛都攻陷後的衝天火光,再到奉陽城破時的滿城鮮血,父兄的頭顱就高懸於城門之上,死不瞑目地望著她。

她哭啞了嗓子,也沒法阻止那看不清麵目的高大黑影舉起年幼的侄兒,狠摔在地。

血色包裹了她,那些猙獰的暗影,最終都凝成了一個高居於宮闕之後的模糊影子。

溫瑜不認得那人,卻帶著泣血的恨意嘶吼出了那人的名字:“裴頌——”

她啞叫一聲,從床上騰然坐起,像是離了水的魚般大口喘息。

汗濕的鬢發緊貼在她蒼白的麵頰上,同樣被汗浸濕的衣物接觸到空氣中的涼意,緊貼著皮膚帶起一股涼意,她方才從噩夢中回過神來。

溫瑜打量著這簡陋又陌生的居室,徹底失去意識前的記憶回籠,她們不是在山林裏麼?蕭厲呢?

她掀開被子就要下床,房門卻在此時被人從外邊推開。

“醒了?”蕭厲端著一碗藥進來。

看到他,溫瑜腦中那根緊繃的弦方鬆了些,啞聲問:“這是哪裏?”

蕭厲說:“昨夜你燒得厲害,我帶你走出那片山脈後,就近找了戶人家落腳。”

他把藥碗遞過去,本是要讓溫瑜喝藥,注意到她被汗濕透的裏衣勾勒出的曼妙身形,愣了一下,拉起被子就給她裹上了。

溫瑜剛醒,因為一整晚的高熱和噩夢,腦子此刻還有些混沌,見蕭厲用被子裹住了自己,抬眸看向他,有些困惑地“嗯?”了一聲。

蕭厲呼吸不太自然,垂下眼隻說:“當心著涼。”

溫瑜沒察覺他的異樣,腦子稍清醒了些,便已在思索眼前局勢,道:“不知岑護衛和銅雀他們如何了,官兵若知我們是棄了馬逃的,隻怕方圓數百裏,都會一寸不落的搜尋,我們不能在這裏久留。”

蕭厲“嗯”了聲,說:“廚房有粥,我去給你端來,等你用完了飯,我們就上路。”

他出去後,溫瑜端起藥碗,忍著衝鼻的藥味,幾口喝完藥

汁,起身準備穿衣時,才發現被汗水濕透的裏衣,半遮半掩地裹出了她上半身的輪廓,且她裏邊並未穿抱腹。

溫瑜臉色一變,忙用被子繼續遮在身前,視線掃過床鋪四周。

那不是她自己的裏衣,昨夜……是誰給她換的衣裳?

她的抱腹呢?

屋外傳來叩門聲,溫瑜以為是蕭厲去而複返,忙道:“稍等。”

外邊響起的卻是個婦人的聲音:“我是來給姑娘送衣裳的,姑娘你昨夜燒得厲害,我給你擦了好幾回身子呢!聽你兄長說你們要走了,正好姑娘你自己那身洗掉的衣物,也烤幹了,我給你拿過來。”

一下子弄清了原委,溫瑜心下稍安,出聲道:“您進來吧。”

農婦推門而進,瞧著溫瑜氣色已比昨日好了許多,笑說:“不枉你兄長昨晚守了你一宿,你一燒得厲害他又喚我過來幫你擦身子,可算是退了熱症。”

溫瑜不知這些內情,聽她說蕭厲守了自己一整晚,心口似被什麼微微一觸,麵上卻平靜如常,隻道:“給你們添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