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方石頭則不以為然,小乞丐更是渾不在意,每天有吃有喝,磨磨石頭,跟小刀子拌拌嘴,打打架,他就覺得很開心了。
這天晚上,皓月當空,燈火林立,西湖之上更是畫舫輕搖,歌聲輕漾,說不出的熱鬧。
吃過晚飯,方石頭居然破例給了兩人一大塊銀錠,足有一兩之多,雖說平日裏方石頭不是個吝嗇的人,卻也沒有這般大方,兩人頓時欣喜若狂。隻聽得方石頭冷冷道:“莫要惹事,記得早點回來!”可話還沒說完,兩人早就跑的無影無蹤,方石頭隻得無奈地長歎一聲!
西湖自古以來就是風景勝地,一年四季,各有不同的味道,此時正值中秋,天氣雖然清爽,可江南樹木大都未落,湖岸邊的柳樹依然枝繁葉茂,沒幾步便掛了一盞彩燈,遠遠望去,如同彩帶一般,岸上行人摩肩接踵,大都是年輕男女,歡聲笑語之間,直讓人流連忘返。
小刀子同小乞丐兩人正走在蘇堤上,一人手中拿了一串冰糖葫蘆,雖然兩人身上足足有二兩銀子,可還是不舍的亂花,其實在小刀子看來,冰糖葫蘆已經是天底下最好的零食了!
兩人邊跑邊玩,不一會便來到了蘇堤中間,隻見拱橋之上圍了許多人,兩人心中好奇,便湊了過去,隻見眾人所圍著的乃是一塊榜,榜上貼著許多寫了字的白紙,小刀子大字不識幾個,頓時便覺得無趣,扭頭便走,剛走幾步便覺得不對勁,回頭一看,那小乞丐正盯著榜,怔怔出神,小刀子心頭一愣,跑過去拉著他道:“你看這些勞什子作甚?這都是那些公子小姐們玩的玩意,咱們看不懂的,走吧,趕緊跟我看樓船去,聽說今年北方來了許多胡女,要在西湖上唱曲跳舞呢,去遲了可就占不到好位置咯!”
小乞丐仿佛充耳不聞一般,隻是盯著那榜,喃喃道:“這些詩也不怎麼好,倒不如我寫的!”
旁邊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公子突然回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見他一身粗布衣服,手中還拿了一根糖葫蘆,頓時冷笑道:“哪來的鄉下毛孩子,也能評詩論詞?趕緊回家放牛去吧!”言罷,傲然地看著小乞丐,一臉的不屑。
小刀子見那公子臉色頗為不好,心中暗自後悔,趕忙一邊陪笑,一邊拉著小乞丐朝外麵走。可就在兩人正要離開時,突然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道:“慢著!”
小刀子心中直叫苦,卻也隻得停下。隻見一個十五六歲,身著鵝黃衫,手持團扇,麵容頗為清秀的小姑娘慢慢走到兩人身旁,對著小乞丐淡淡道:“剛才是你說這些詩詞還不如你寫的?”
小乞丐見他言語雖然冷淡,卻不似剛才那個傲慢公子,心中頓時對她多了幾分親近之感,笑著道:“不錯,是我說的!”
周圍的少男少女見他這般淡然承認,大都議論紛紛,那小姑娘這才仔細打量他一番,看他雖然衣服粗糙,年歲頗小,可麵容俊秀,神色坦然,眉宇之間隱隱有一種說不出的氣質,一時間頗為詫異,隨即輕笑道:“公子既然承認,那還請留下墨寶,讓我等開開眼界!”
周圍人又是一片嘩然,期待、詫異、鄙夷、幸災樂禍皆有之。剛才神色倨傲的年輕公子見這小姑娘對那小乞丐頗為和顏悅色,心頭沒由來竄出一股醋意,冷聲道:“他會寫詩?嘿嘿,他若是能寫出來,我便從從這橋上跳下去!”周圍人更是一陣騷動,紛紛起哄叫好。那小姑娘眉頭微皺,卻也沒有言語。
不多時,眾人紛紛讓開一席之地,幾個隨從搬來一張案幾,上麵文房四寶,一應俱全,小刀子見這架勢,頓時嚇得手足無措,隻是死死拉著小乞丐的衣服,一個勁搖頭,小乞丐卻是神色坦然,淡淡地看著桌案,笑而不語。
那神色冷淡的公子突然走到小乞丐身旁,背著那小姑娘,壓低聲音,驟然獰笑道:“若是寫不出來,本公子打斷你的狗腿!”言罷,突然換了一副淡然神色,輕輕朗聲道:“請吧,公,,,子!”最後兩個字刻意拉的老長!
小乞丐渾然不在意,正要上前,卻發現小刀子正緊緊拽著自己的衣服,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般,小乞丐心頭一暖,笑著道:“沒事的,你等著便是!”言罷,便掙脫了小刀子的雙手,緩緩朝著案幾走去!小刀子看著他瘦小的背影,心中大是憂慮,隨即打定主意,一旦情況不妙,自己就拉著小乞丐溜之大吉,反正這臨安城天大地大,還怕那狗屁公子找上門不成!
眾人側目紛紛,隻見小乞丐慢慢走到案旁,看著案子上的文房四寶,一種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陡然湧上心頭,刹那間,三年來的遭遇如同潮汐一般瞬間泛濫,一波又一波地在心中翻湧,隻覺得眼眶一陣濕潤,急忙閉上雙眼,阻止了淚水絕堤,隻聽得一個冷冷的聲音不耐煩道:“你還寫不寫了?”
那個小姑娘蹙眉道:“吟詩作詞又不是一蹴而就,張公子急什麼?”
方才那個公子神色一變,隨即陪笑著道:“書蘭妹子說的是,是我唐突了!”心中卻是極為惱怒,暗中發誓,不論這小乞丐能否作出詩詞,事後定然要狠狠教訓一番。
一陣涼風拂來,小乞丐慢慢睜開雙眼,看了一眼月色中的西湖,隻覺得心頭說不出的舒暢,隨即不再猶豫,輕輕拿起那隻狼毫,心中不由笑道:這可比我以前用的那隻紫檀狼毫差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