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1 / 3)

小姐鬥夫(明秋)

楔子

褚府大小姐的閨房內,王媒婆朱唇紅腮,臉上的表情隻能用亢奮兩字形容,一條大紅手絹不停地甩啊甩,帶動那堪比水桶的熊腰也隨之左右搖擺不定,看得太師椅上坐著的黑衣女子一陣蹙眉。

“這朱家公子可是鳳臨城內人盡皆知的孝子,那人品自是不用多說,而且這朱公子啊還是文武雙全,文能博古通今,詩詞歌賦無不擅長,武能……”

“城北朱家那個?太醜,傷眼!”那個無鹽男能看嗎?出局!

“那……趙老爺的四公子可是城裏公認的美男子,玉樹臨風,貌比潘安……”

“城南趙家老四?那個敗家子你也敢提!”黑衣女子白了她一眼,沒好氣道。她會笨到找個討債鬼來煩死她嗎?出局!

“那……那就城東喬府二公子,成熟穩重又生財有道……”

“太老!換一個。”那喬家老二都三十有六了,她家老頭子也不過大他四歲而已。出局!

“那……城西孫府的小公子,年方二十,長得也是眉清目秀,能文能武而且持家有道……”這個總行了吧。

“這個……也不成。”黑衣女子思量了片刻,皺了皺眉道,語氣中不乏惋惜。

“為、為什麼?這孫梓公子又年輕又俊俏允文允武還是商界崛起的新貴,簡直可說是完美無缺的人物,還有什麼不滿意的,褚小姐?”王媒婆漲紅了一張原本就紅得過火的圓臉,事關她王媒婆的名譽她一定要力爭到底。

“這還用問,你剛才不也說了,他叫什麼名來著?孫梓孫梓不就是孫子孫子,娶了他不是觸本小姐黴頭嗎?”出局!

王媒婆踉蹌地退了幾步,然後突然一捶胸一跺腳,那神情頗有壯士斷腕的悲壯。

“還有最後一個!城中莫府的莫離歌莫公子,名字美年紀輕,長得又豐神俊朗外號花見花開人見人愛,性情溫和待人親切,連續四年被選為鳳臨城中待嫁少女最理想之夫婿,家纏萬貫而且還是城主的親外甥,前途不可限量。褚小姐,這次應該沒什麼問題了吧?”

她王媒婆可是城裏冰人界的泰山北鬥啊,什麼樣的挑剔主兒沒見過,到頭來還不是促成了一樁又一樁的良緣美事,她就不信了,這褚家女霸王還能從雞蛋裏挑出什麼骨頭!

“不順眼!”出局!

一個晴天霹靂下來王媒婆呆愣當場,下巴“嘩”地拉到了胸口。什、什麼?!這也算理由?!

第一章

褚芸蹺著二郎腿,一臉鬱悶地望著侍女依萍又一次送走深受打擊的媒婆。奇怪了,這鳳臨城說大不大但說小也不小,怎麼會連半個她瞧得上眼的男人也找不到呢?

“大小姐,鳳臨城內的媒婆都找遍了,還有一月的時間到哪兒去找一個您滿意的姑爺啊?”侍女柔萍看著愁眉不展的主子忍不住也替她著急起來。先不談找不找得到,光是要求男方入贅就已經是不太容易的事情了。

“你問我我問誰去?”褚芸白了她一眼。真是,她已經夠煩了,這丫頭還哪壺不開提哪壺!

“大小姐,要是一個月裏找不到姑爺,您就要嫁到龍遊城去了。”

“知道了。”

“聽說赫連家一貧如洗,全家都擠在一間破屋裏!”

“知道了。”

“聽說赫連家的夥食一年到頭都沒葷腥!”

“知道了!”

“聽說赫連家的人個個都要下田幹活!”柔萍似未注意到主子的包公臉,猶自細數著打探來的消息。

“媽的!”褚芸拍案而起,臉色鐵青道,“這死老頭是存心跟我過不去是不是?找誰不好竟然找這種破落戶兒!把本小姐逼急了我買凶滅了他赫連全家,看他還怎麼把我嫁過去!”

真是氣死她了!也不知她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會攤上這種吃飽了撐著沒事幹竟會找女兒麻煩的老爹,在她還在娘胎時就把她賣了不算,還替她找了個窮得不能再窮的夫家。二十年之約未到人家都還沒來催,這老頭子居然已經迫不及待地要把她給嫁過去!

人人都知道,她褚芸這輩子最最痛恨的就是“窮”這個字,要她嫁給這種窮得丁當響的男人,兩個字:做夢!

“可是,大小姐,要是赫連家在這時候被滅門老爺鐵定知道是您搞的鬼,到時候您一樣也得分家哦。”柔萍怯怯地望了眼正在盛怒中的主子,指出了症結所在。

此話一出,褚芸猶如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頓時氣焰全失。

柔萍說的也正是她的弱點所在。她十四歲接管了褚家的商行,五年來她把褚氏商行搞得有聲有色,儼然成了鳳臨城裏數一數二的商行,老頭子要是讓她分家那不是在拿刀活生生地割她的肉嘛!她怎能容許自己一手經營起來的商行被後院的幾個白癡女人給敗光?絕對不可以!

可是,不嫁就分,不分就嫁,無論是哪個選擇都令她無法忍受!

“大小姐大小姐,大事不好了!大小姐!”依萍慌慌張張地跌撞進門,大概是跑得太急她不住地喘著氣,連腳上的鞋也掉了一隻。

褚芸一記爆栗毫不留情地敲在她頭上,“本小姐早就大事不好了,用不著你唯恐別人不知地替我聲張!如今還有什麼比本小姐嫁給龍遊城的破落戶還要不好的!”她翻了個大白眼,冷笑道,“難不成姓赫連的那家破落戶已經迫不及待地登門造訪要求提前完婚了?”

依萍不可思議地眨眨眼,“大小姐,您真神了!您怎麼會知道奴婢想要說的話?”

“什、什、什麼?!”這回輪到褚芸不敢置信了。

“奴婢本來也不知道他們是誰,可聽老爺左一句‘赫連兄’右一句‘赫連賢侄’,而且還說起婚期啊什麼的,想來應該是赫連家的人八九不離十了。”

“大小姐,他們這會兒過來您想在一個月內找到個如意姑爺就更難了,這下真的大事不好了!”柔萍滿臉的愁雲慘霧比起主子亦不遜色。若大小姐嫁到赫連家她和依萍豈不也要陪嫁過去,嗚嗚嗚,她不要嫁到那種窮鄉僻壤啦,嗚嗚嗚嗚——

“其實……”依萍望著打擊甚重的主子和姐妹,躊躇著是否該知無不言據實以告。

“其實什麼?別吞吞吐吐的,快說啊,有什麼還能比如今的情形更糟的!”褚芸簡直想拿鐵棒把她的嘴撬開了,都什麼時候了還在吊她的胃口!

“其實最糟的事情還不是這個。”被主子的凶神惡煞一嚇,依萍哪還敢多想,立馬一五一十地全盤托出,“最糟的是奴婢剛才送走王媒婆的時候正巧被老爺他們瞧見了,老爺氣極了,決定……決定近日就要把大小姐嫁過去以防萬一……”

“什麼?!這死老頭偏要逼得我殺人弑父是不是?”咆哮已不足以形容褚大小姐的驚怒,如果此刻她手中有刀子她鐵定二話不說衝到前廳去砍了那兩個姓赫連的,順帶剁了她那個臭老爹的雙手雙腳,看那死老頭還能不能指腹為婚、獨斷專行!

柔萍和依萍兩人一人一邊,極有默契地拖住已然陷入發狂邊緣的主子,“大小姐,您別衝動,其實您想不嫁人不分家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她們跟在褚芸身邊多年,深知主子的烈火脾氣,一怒起來可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此話一出,褚芸眼睛一亮,頓時安靜下來,“有什麼法子?快說!”

柔萍眼珠一轉,神秘兮兮地笑起來,頗有些小人得誌的感覺,“這辦法就是讓男方主動退婚。如此一來,大小姐既不用嫁人,責任在赫連家老爺也沒有理由再要您分家嘛。哎呦——大小姐,您打我頭做什麼?”

“白癡!”褚芸冷笑道,“你們以為姓赫連的破落戶肯輕易放棄褚府這塊到手的肥肉?”

“大小姐,不肯輕易放棄不代表決不會放棄嘛。您平時不是把後院的幾個夫人小姐她們都治得服服帖帖的嗎,如今兩個赫連家的人又怎麼能難得住您呢!嘿嘿。”

基於對大小姐和自己的未來前途考慮,柔萍和依萍兩丫頭這會兒可是絞盡了腦汁地給主子出主意。

兩隻一樣姿勢的手分別吻上兩個梳著相同牛角辮的腦袋同時發出啪啪兩聲同樣清脆的巴掌聲。

“啊,大小姐您幹嗎(又)打我?”

褚芸直笑得兩眼放光,“好主意!”

柔萍依萍麵麵相覷,偷偷對眨了幾下眼睛,心底暗暗鬆口氣的同時又不免升起絲絲委屈。

大小姐她不高興打高興也打說錯話打說對又打,她們已經不太聰明了耶,這樣下去不是越來越笨了嗎?到時候大小姐嫌她們笨又要打,嗚嗚嗚,這到底何時是個頭啊?

盈滿的笑聲不斷從廳內逸出顯示裏頭的人相談正歡,褚芸厭惡地皺皺眉,吐了口氣才抬腳跨進大廳,映入眼簾的一張張笑臉讓她隱忍的怒氣燒得越發熾烈。

“哎呀,芸兒呀你可總算來了,不是早讓依萍通知你了嗎,怎麼這會兒才到?你赫連伯伯和賢人哥哥可等了你好久了。”迎上來的是三夫人褚俞氏—— 一個三十上下的********,體態妖嬈神情嬌媚,這本是一個風華絕代的大美人,可惜厚重的麵妝和滿身的珠光寶氣卻反將她堆砌成了庸脂俗粉。

褚芸沒看她一眼,徑直越過她來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這一舉動弄得三夫人一陣尷尬。座位上的褚遠山麵色一沉,但礙於赫連父子在場不好發作,隻好暗暗瞪了女兒一眼示意她安分些。

“好了好了,人到了就好了。”褚遠山旁坐的二夫人褚薑氏趕緊出來打圓場,她邊牽回麵色僵硬的三夫人邊笑道:“三妹,你也別怪芸兒了,我看哪定是依萍那丫頭辦事不力誤了時辰。哎,那些丫頭奴才啊素來懶散成性,碰上褚家這樣心慈手軟的主兒才能容她們到如今,這要是在別家呀早給丟了包袱趕出去了。平日裏也就算了,可今日府裏來了貴客豈不失禮至極?”二夫人笑容一斂,眉目間頓時多了幾分戾氣,“我看哪非得揪出幾個為首的好好教訓一下,以儆效尤!”

褚芸豈會聽不出她話中有話,柔萍依萍是自己的心腹,如今褚薑氏動不了她就想拿她身邊的人下手。

她不怒反笑,“二夫人這句話說得極是,那些個好吃懶做的下人就是不打不成器。不過……說起來怎麼不見二妹和三妹啊?”她狀似驚訝地東張西望了一陣,“難不成又去鳳朝凰了?唉,小姐不懂事奴才們就該好好勸阻,怎能任由她們胡來讓外人瞧了笑話?哼,二夫人三夫人,看來你們下頭的幾個丫頭奴才是該好好教訓教訓了!”

此話一出,褚遠山和兩夫人麵上均一僵,臉色頓時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二丫頭和三丫頭最近迷上了戲班裏的俊美戲子,兩人天天往鳳朝凰跑這是全府裏都知道的事。

褚芸明知故提,既把矛頭轉回給了二夫人和三夫人又狠狠奚落了他們一番,還趁機暗示了赫連兩父子的身份不過是外人而已。

緊張的氣氛頃刻間瀕臨到極限,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硝煙味,赫連雄臉上的笑容僵硬了幾分,二夫人和三夫人眼神冰冷,褚遠山更是氣得臉色鐵青。褚芸卻麵色如常地坐在原位,甚至還呷了口茶,蹺起了二郎腿。

“噗嗤”一聲笑,像拂進窗口的一陣清風將滿室的緊張吹走驅散。座位上的赫連賢人一驚,在眾人轉望向他的目光下始覺自己失態,耳根子一紅,趕忙起身拱手一陣亂拜,急道:“世叔世嬸實在對不住,是賢人一時魯莽竟做出這等有辱斯文之事,實在是羞愧,羞愧至極啊……”

褚芸眯了眯眼,這才開始打量起廳內的兩個生人。若撇開“人不可貌相”這點不談,褚芸第一眼見到赫連兩父子的感覺就是強盜與書生的翻版。

赫連雄長得人如其名,且不說那把蓋住他大半張臉的濃黑胡子,光是從他手背上聚生的汗毛就可以推測他身上的體毛是何等的濃密,整個兒就一頭山上跑下來的黑熊!最可笑的就是這頭黑熊下山時還搶了戲班裏的衣服。

與他成鮮明對比的是他兒子白白淨淨斯斯文文的長相,仿佛一見他這個人就能聞到一股書卷味,即使身著錦緞華服仍舊比較像一個書生而非少爺。當然,在褚芸看來這就是名副其實的窮酸相,穿了龍袍也不像太子!

更何況這位老兄名賢人,自古賢人多窮苦,窮酸相加上爛名字這讓褚芸更加堅信了自己抗婚的行為是何其英明!

褚遠山原本正欲發怒卻被赫連賢人那一笑分了心,這會兒又見他說得誠惶誠恐倒不知所措起來。

褚府發家不過兩代,原不是什麼書香門第,也不似一般的大戶人家那麼多條條框框的規矩,再加上幾個夫人女兒也都不是溫柔嫻靜的主兒,隔三差五的就要給他來一出哭鬧上吊的荒唐戲,幾時見過一個小輩這麼謙卑恭敬地在他麵前道歉認錯的?

這麼想著褚遠山竟感動得紅了眼眶,也越發滿意起這個一表人才的準女婿。快步上前扶起他,笑得熱絡異常,“好賢侄好賢侄,快快請起,可別折殺了你褚叔叔。原本今日是特意為賢兄與賢侄接風洗塵的,卻不想……該要抱歉的是褚叔叔才對。哎,今兒是個大快人心的日子,不要為了一點小事壞了興致,還是先嚐嚐褚叔叔替你們準備的接風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