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皓月,掛在天邊,仲秋八月的夜風,本來也就夠涼的了,更何況在這西北的邊陲小鎮慶安,衣裳單薄一點兒,便使人有秋冷難禁之感。
冰冷的月光無情的照在青磚鋪就的街道上,街上一片寂靜,燈火俱滅,隻剩下滿地銀光,還有那蕭瑟的夜風。
一個少年從客店走出來,他把太過敞開的衣襟拉緊一點兒,然後背負著雙手,慢慢信步走去。
除了身後拖著一條影子,便沒有什麼陪著他了。
然而正因有那麼一個影子,使人更覺得這秋夜的確是太過孤寂了,尤其是浪跡天涯的遊子,倍感孤單淒獨。
他抬起頭,凝視著那一輪皓月,眼中充滿了惆悵空虛,腳步也不知不覺停止移動。
他身上的衣服的確有點兒襤摟,可是那對斜飛人鬢的劍眉,朗澈的眼睛,以及挺直的鼻子,組合起來不但俊美,而且還有一股英氣,足以令人忘掉他的衣服破舊而另眼相看。
他輕輕歎息一聲,一種說不出的閑愁滋味,在他的心頭蕩漾撩繞。不是鄉愁,也不是情愁,卻是那種落寂的閑愁,他又輕歎一口氣。
二十餘年匆匆地過去,卻隻留下一片空自,
十年來在酒店裏由服務生直幹到現在,曾經結識了許多各種各樣的人,朋友不算少,卻沒有一個是知心好友。
雙親的容貌早在能記憶之前已經消失,隻有那開豆腐店的林老爹在他心中烙下難以磨滅的記憶,可是林老爹也早就故世了。
如今要離開酒店,東飄西蕩,更像無根的浮萍。
這刻他對月惆悵,自家也不知何故,反正他做過許多事,都被人視之為傻氣,因此,他毫不介意自己忽然會無端端對月歎息。
“我真的傻嗎?”少年無奈的笑了一下,然後拿出了一本破爛的古書,用手輕輕的摩挲了一下,就像父親撫摸自己的孩子那樣輕柔溫馨,“書上的記載都是真的嗎?”然後又摸向腰上纏著的寒鐵寶劍……
這少年的名字叫向天。
這是一片翠野,野花遍處開著,偶爾發現幾株杜鵑,挺生在野花叢中,卻如同一位帶滿勳章的將軍,站立在成千的士兵叢中,別有一番鶴立雞群的景象。
向天覺得甚為饑渴,他身側帶有早先準備的幹糧,但是水囊卻因匆忙遺忘在馬背上,好在這附近流水不絕,找幾口水喝諒也不是難事。
他踏過了這片草地,在一個有泉水的石邊坐了下來,楊柳的絲影,正好把那將下山的太陽遮住了,於是陽光被擊碎,它們像是無數閃光的金片,散落在水麵上,亮光閃閃地晃動著。
向天吃了兩個鍋餅,用手掬了幾捧清水就口吮喝著,忽然,他聽見當空有一陣巨風掠過的聲音。
那聲音極像是有人用巨大蒲扇在猛扇的聲音,嚇得他慌忙抬頭而視。
在他還未看清是個什麼東西來臨之前,他耳中卻先已聽到了一種生平從未聽過的鳴聲,那像是遊方的郎中手中所搖動的串鈴聲音,但是卻比那聲音要尖得多,也要亮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