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傍晚,白眉道人讓人在村中空地搭起一座法壇,法壇之上豎起一麵杏黃幡旗,上麵畫滿蝌蚪樣的符咒,幡旗下擺放一張壇桌,壇桌上又擺放香爐,搖鈴,供盤,元寶,等等,一應俱全。法壇上,錢員外辛苦張羅來的各種金銀器皿,珠寶瑪瑙也都是擺放整齊,為了這些金銀法器,錢員外幾乎搬空了自家整座金庫,好在所列雖然繁多,但自家金庫內居然都有,這就叫仙緣了,別人求也是求不來的,每每想到這裏,錢員外便暗自高興。
白眉道人手裏拿著一把法劍,在壇上以劍指天,雙眼微閉,一時拿起搖鈴搖晃幾下,一時又撚起一張符咒,插在劍上,白眉道人在法壇上搖頭晃腦,又蹦又跳,身上青煙不斷冒出,再配上一身雪白的道袍,在一推金銀法器間,真個是顯得高深莫測,仙意盎然。
法壇不遠處,有一顆參天大樹,繁茂的枝葉間,孫火與竹修坐在高高的樹杈上,兩人都是低頭看著樹下法壇,臉上莫不露出驚奇之色,隻是孫火驚奇中又帶了點敬佩,沒想到那白眉道人居然弄出這一出。
二人早就在這樹上打坐,因此白眉道人指揮錢員外一行人搭設法壇種種行為都是看在眼中,起初還不以為意,待到後來,錢員外抬來滿滿一車金銀器皿擺滿整個法壇,孫火便猜到其中關竅了,沒想到這白眉老道,下手這般狠,看著法壇上滿滿的金銀,孫火尤為佩服的是,那白眉老道在這滿壇的金銀間跳躍縱橫,居然絲毫沒有碰翻任何一件,隻這份靈活身手也是不易。
“孫兄,這位道長這是做的什麼法,怎地需要這麼多阿堵物?”竹修忍不住問道。
“嘿嘿,他這法事,便叫做吸金大法了,端的是神奇萬分。”孫火笑道。
“不是捉豬妖的嗎,怎麼又是吸金了,難道豬妖怕金銀?”
“豬妖怕不怕金銀我不知,但是錢員外怕是就要變成豬妖了。”孫火搖頭笑道。
“我呸!”頭上忽地傳來一聲輕笑,孫火抬頭去看,見癲道人橫身倚在一根樹杈上,一條腿搖晃著,手裏舉著那個大葫蘆,一絲酒水順著嘴角滴在孫火身上。孫火移動下身體,讓開滴落的酒水。
癲道人用力搖晃一下酒葫蘆,忽地歎了口氣,道:“又快沒了。”忽地手臂一伸,折斷一根小樹枝,手指一彈,砸在竹修的光頭上,竹修抬頭問道:“師傅,你叫我麼?”
癲道人微笑道:“乖徒兒,我看下麵那個鑲滿了寶石的金碗還不錯,對,對,就是那壇上正中間那個。”見竹修茫然眼神,癲道人忍不住伸手指點道:“就在那裏,看見了沒有,等會你去幫師傅拿來,嘿嘿,我有用。”
竹修奇怪道:“師傅也要做法事麼?”
癲道人老臉一紅,啐一口道:“讓你拿來你便拿來,哪裏許多廢話!”
孫火笑道:“前輩,我看那邊那個玉瓶也還不錯,不如一道手拿回來吧。”
癲道人點頭讚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便依了你吧。”
竹修見兩人一唱一和的嘴臉,摸摸光頭,又看看下麵白眉道人,忽地有種進了賊窩的感覺。
法壇不遠處,有一處小院落,整個建築都是青石壘建,極為堅固,此刻,那院落院門緊閉,院門內,錢員外在院子裏來回踱著步,一時搖頭癡笑,一時又走到院門處,透過門縫往外看,院內院外都是烏黑一片,自然什麼也看不見。
錢員外身旁一個中年管家彎腰笑道:“老爺,你可是著急了,要不要小的悄悄去看一眼?”
錢員外忽地站住,瞪著眼睛低聲罵道:“糊塗東西,仙師早就吩咐,沒有他老人家傳喚,萬萬不可出了這院子,以免驚擾了豬妖,若是豬妖因此跑了,惹惱了仙師,這個罪過,你但得起嗎!”
那管家賠笑道:“是,是,是小的糊塗,但剛才還能隱約聽見一些聲音,怎麼這會這般安靜了?”
錢員外揮手道:“你懂什麼!”跟著抬頭看看漫天星星,喃喃道:“想來那些豬妖也快到了,仙師他老人家定是布置妥當了,因此才靜等豬妖進來。”跟著又轉頭四顧,壓低聲音吩咐道:“你等都準備好了,隻等仙師召喚,我們便衝出去,捉拿豬妖要緊,過了今晚,你等人人有賞。”
院子裏轟然一聲應喏,沿著院牆,擠著許多莊客,借著星光,這些莊客手裏都是拿著刀槍棍棒,臉上滿是興奮神色。
那管家搬來一張椅子,殷勤的擺放好了,等錢員外落座,又湊近了道:“老爺隻管放心,小的早就準備妥當了,村子裏一切閑雜人等都是趕了出去。”說到這裏手指又四周一指,輕聲道:“這裏所有人都是些信的過的,老爺隻管寬心。”
錢員外點了點頭,哼聲道:“你辦事,我還是放心的,少不了你的好處。”那管家低頭彎腰,諂媚道:“若是老爺得了仙師點化,也得成仙,那老爺可不能忘了小的,不管到哪裏,小的永遠是老爺的管家。”錢員外哈哈大笑,隻笑出一聲,又馬上用手捂住嘴巴,縮著脖子往院門處看看,回手拍一掌管家,低聲笑罵道:“神仙哪有管家的,也罷,你便做我道童吧。”至於那管家一把年紀,做不做的了道童,此刻也不去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