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南行晚上也約了幾位縣委書記和機關的主局長吃飯，見有的縣委書記被方東請了，心裏就不高興了，方東打電話給他報告時，他沒有發作，那是自己還沒有到約定的酒店，等他到了酒店，來的人稀稀拉拉，他等得不耐煩了，這才發起火來，怪方東事先不報告。有的縣委書記晚上要找的是劉揚帆、鄭玉類、盧和、林恩封，各個人找法都不一樣，這種時候安排吃飯，請吃的人和吃飯的人目的性都十分明確，隻不過方東是為了給市委辦弄些錢發福利罷了。方東回到家裏想了許多，可以確定下來的是自己來了這幾個月，與任南行接觸久了，才明白這人不好共事，自己處處讓他，他卻處處不饒人。方東在心裏慢慢對任南行生出一股氣來，又自我勸慰了一番，但這氣卻一時半會兒也難以消除。
在換屆前的經濟形勢分析會召開期間，白天開的是經濟分析會，晚上各個參會人員各自還有不少的小會。晚上的小會比白天的大會更重要。晚上的酒比白天的話更有吸引力。話從耳朵進去，酒從舌頭進去，人的味覺比聽覺來得直接。人的酒量雖然不一樣，但各自喝的味道和意思更複雜。黃段子一說，就會惹得男男女女，熟悉的不熟悉的都笑開懷。領導在台上講話，台下在手機裏互發黃段子。白天不同意的事，晚上酒一喝就同意了。方東躺在床上想著想著慢慢睡了過去。
劉揚帆卻沒能那麼早入睡。他在市委辦看黨代會報告的初稿，一邊看一邊還不時有各縣的縣委書記們來找他。第一個找他的是翁懷同。對翁懷同，劉揚帆對其印象原本就不怎麼好，再加上盧和報告的天洞銀礦把礦工埋在洞井裏，劉揚帆對翁懷同的印象更是壞極了。劉揚帆隻是在拿捏，該何時出手比較穩妥，但目前縣裏要穩住，還離不開翁懷同，便對翁懷同含含糊糊、似是而非地笑笑。第二個來的是謝海波。謝海波心想，劉揚帆關心的防洪堤建設這個工作自己做得不錯，清牛山旅遊開發也已進入實質階段，“10?9”招商節就要在縣城破土動工，也算是有政績了吧，汙點就是那個楮運鄉的掛鉤點出了問題，不過事情已經處理過了，應該也沒什麼事。劉揚帆對謝海波的印象不好也不壞，對謝海波說的意思，劉揚帆有時點點頭，有時搖搖頭，謝海波還真不知是什麼意思，但從劉揚帆眼裏傳出的意思，是有機會會考慮的。謝海波感到揣摩一個領導不能隻聽其言，還要觀其行，更要察其神哪。沒有洞察力，難以把握，要洞察得有水平啊！劉揚帆見了兩位縣委書記，花了一些時間，報告才看了一半，心想這樣被幹擾下去，晚上就得開夜班去了，便叫周見替他擋駕，又看了起來，一邊看一邊想，真正算是有素質、有能力、有魅力、有正氣的人應是方東，還有海寧區的林先景，東寧縣的縣委書記陳永德。劉揚帆心裏慢慢清晰起來，人都要慢慢地認識、考察啊。當然也有人反映方東的不是，比如少與外界接觸，文字比較強但實踐經驗不足，簡直是放狗屁。市委辦的工作主要是服務，天天與外界接觸，還要不要工作呐？什麼缺少基層經驗，他也當過縣長啊，縣長也當得好好的，文字強能力就差嗎？真是欲加其罪何患無詞啊！做一名領導關鍵自身要正，不同的意見要經過頭腦過濾加工和認真觀察，不能人雲亦雲，如果是別有用心的人講的，不就把好人、正人都擠壓了嗎？把有用之才壓了，不但給黨和國家造成損失，也會冷了一大批人才，寒了他們的心啊。這往往也是最可怕的事，也是一個地方黨委一把手所應警惕的事。一個地方的一把手真正的政績是什麼？是用人，人用好了，隊伍帶好了，事業不愁不會發展，社會風氣就會好轉，把大家的積極性也發揮起來，比去抓一兩個項目、建一兩個形象工程要好得多。社會上都說人人都會當官，這話不假，但要當個好官就不容易了。現在在位的縣委書記、縣長一天一天照樣幹得下去，但隻要通過幾年的考察，好的與差的體現出來的業績就不一樣啊！
這一晚，劉揚帆想了很多很多。
外界風傳方東、陳學美、謝才來、劉一蕉可能會到縣裏當書記。方東全然不覺自己處在風頭浪尖，一如既往地工作。陳學美卻坐不住了。他想11月中旬換屆，必須抓緊活動，不然劉揚帆這一關就無法突破。劉揚帆是水潑不進去的人，沒有通過省裏的人打招呼，獲勝的概率不大。同時外界也有傳鄭玉類和劉揚帆不是很協調，不說別的，就是開大會，兩人講的一些觀點往往不盡一致。另外就是盧和、林恩封，這兩人與劉揚帆是捆在一起的，要想有大突破是比較難的。鄭玉類這一關雖然沒什麼問題，但他想的主要是他自己的事，寶也不能全押在他身上。不行，這次一定得殺出一條血路出來。剛好省裏明天召開效能建設工作會議，陳學美開完市經濟形勢分析會後，就立即趕往省裏，在路上刻意約了省政府辦公廳主任吃晚飯。兩人點了鮑魚、魚翅等幾道上好的菜，邊吃邊聊，陳學美聊到了自己的事。省廳主任覺得陳學美資曆也夠了，到縣裏當個書記也是可以的，表示方便時給劉揚帆推薦推薦。陳學美大為高興，飯後又約主任去唱歌，歌唱完又是宵夜，回到開會住的武風大酒店時已是淩晨2點。進了房間，燈也沒開，一陣疲勞襲了上來，倒在床上很快入睡了。次日清早，同房間的東峽市的政府辦副主任張小梅上洗手間，迷迷糊糊爬起來，看見一個男同誌和衣躺在鄰床上正打著鼾聲，驚叫一聲，開了房門跑了出去。這一叫把陳學美也驚醒了過來，一看房間沙發上的衣服是女同誌的，感到莫名其妙，再翻服務指南一看，原來會務人員把自己當成女同誌和張小梅編在一個房間。
方東早上起來，頭有些暈，才知道昨晚衣服沒脫就睡了，看看手機，有一條信息是李好昨晚發來的：最近都在幹嘛？人家上下活動，你在原地不動，天上不會掉餡餅啊！別不會是表麵嚴謹嚴肅，內心卻波浪洶湧吧？
方東淡淡一笑，將信息刪去。
在家裏有些慵懶，一到市委辦門口，兩隻青石獅威風凜凜的表情立刻感染了方東，仿佛給方東注入了無限動力和生機。
到辦公室才坐下，張常明就跟了進來：“關於秘書科長和綜合科長的人選，任秘書長叫我征求你的意見。”
方東慢慢說道：“秘書科長從秘書科裏挑一個沒問題，綜合科科長目前似乎還沒有合適的人選，可從縣（市、區）裏挑一位年齡輕、當過縣裏綜合科長的，最好是海寧區的較好，免得今後調動都是拖兒帶女的也麻煩。是不是考核一下海寧區裏的鄭揚這個人。其他幾個副科的幹部也一起配上，免得天天都在調幹部，既成本高，又沒有形成隊伍建設整體推進的態勢。”
張常明上了樓，將方東的意見報告給任南行，任南行不置可否，對張常明說道：“你先下去吧。”
馬萬材是個十分愛惜人才的人，他拚命推薦鄭揚，就是欣賞鄭揚的文字能力和水平，怕這種人老呆在縣區一級浪費了。反正區委辦文字力量這幾年在自己和鄭揚的共同努力下，基礎已經相當雄厚，走掉一個鄭揚不成問題。這天上午，馬萬材又去了劉東進辦公室，劉東進與鄭揚也是熟得不得了，馬萬材一說出鄭揚想調入市委辦，劉東進就明確表態會全力支持。劉東進又把鄭新海叫過來，把馬萬材的意思說了。鄭新海說：“鄭揚如能調到綜合科當科長，我這擔子就輕了，他的水平不亞於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