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磨難?”
“也許無人知曉,我的師承,並非來自古老道觀。在不知事的年紀,我便已然被養在宮中。
“先皇被仙人詛咒,求子艱難,也曾癡迷於求仙問道,便在皇宮養了許多道士、道童。宋葬,我也是先皇的道童。”
說到這裏,徐命兀自停頓了許久,才繼續補充:“我是會爬龍床的,道童。”
原來如此。
龍陽之好,在臨朝上層階級本就算不得什麼大事。對於未成年人的界定,更是疏鬆且缺乏保護。
沒人會在意孩子的心理健康,就算要把孩子送進富貴人家做“書童”,那也是吃穿不愁、備受爭搶的好差事。
宋葬終於明白了,怪不得徐命的性格如此扭曲,原是有這般根源。
“你很可憐。身世淒慘,絕不是你罔顧人命的借口,你還是該死。但我會承認,你很可憐。”他隻能如此回答。
聞言,徐命繃緊的身體倏然一鬆,脫力地靠著牆壁,露出胸前那張更好看的臉。
“憐惜也是一種關注……我已然知足。”
殷臣沒有多餘的同情心:“你別管他,他會留在皇宮裏弄死這麼多人,不僅是因為心理變態,還有其他圖謀。我剛才就在永嘉帝的寢宮,找到了有意思的東西。”
宋葬的注意力立刻轉移:“什麼什麼,讓我看看!”
殷臣從寬大袖口裏,摸出一張精細的臨朝國土堪輿圖,緩緩展開。
他徹底無視了徐命,指著地圖耐心與宋葬解釋:“南方蒼木山,北方石伏山,東麵司籹山,西麵端訾山。看出來了嗎?這是極大型的仙人古陣。
“這四座大山,與彼此間的距離幾乎相等,可以完美連接為一塊方正大陣,陣眼就在皇宮中心。
“我暫時還不清楚,用於鎮壓古陣的寶物是什麼,但它肯定已經被取走了。所以從理論上而言,仙人隨時可能借此陣法的未知能力,做出我們難以預料之事。接下來必須小心點,趕緊給我
醒醒酒。”
“醒酒?”宋葬眨眨眼,軟聲要求,“那你要先親我一口。”
“好。”
殷臣從善如流,輕輕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宋葬滿意地彎起唇角,誇獎道:“好乖的寶寶。”
殷臣一愣,有些不自在地回:“親也親了,你還是沒醒酒。”
“誰說的?”宋葬絕不承認,“我已經開始冷靜思考了,這些山的名字都是諧音,對不對?”
藏母,弑父,死女,斷子……全家人死得整整齊齊。
“簡直喪心病狂,到底是誰取的名字啊。”宋葬搖頭感慨。
殷臣也不清楚,倒是徐命有所了解。
“是饑荒中走投無路的絕望百姓,在鬼使神差的影響下,殘忍拋棄了珍愛的家庭成員、減輕負擔……又鬼使神差共同取出的名字。”
徐命的兩張嘴同時開口,傳來高低不一的微妙共振。
而且聽著都像極了殷臣。
“鬼使神差”被加了重音,顯然與神仙謀劃有著不可分割的聯係。
殷臣若有所思:“你是如何得知這些隱秘的?”
徐命低笑:“我曾經甚得帝寵,因此接觸過宮裏的正統修道之法。
“可惜道士都是騙子,我試圖修煉正法,因此而數次走火入魔,卻也因禍得福。在反複瀕死之際,我終於得以漸漸看清這個世界的脈絡,找到真正有用的修行法門。”
宋葬不由感慨,徐命果然是黑暗龍傲天人設。
每次遭遇死劫,實力就會大漲一波。隻不過在那時,神仙早已將人間世界的晉升路途堵死了大半。
徐命所能領悟的修行方法,雖說全部陰邪至極,但也恰好都鑽了絕天地通尚未完善的漏洞。
他所見識過的世界,本就圍繞著皇宮裏的陰私邪惡。他所掌握的晉升之法,也是在正道上經曆九死一生後,才終於掌握的有效路途。
至於可使人白日飛升的秘寶,徐命主動表示,他沒想這麼快就去觸碰。
因為,隻要與開國功臣的後代有所接觸,他也會成為被“牧羊犬”針對、打壓的連帶目標。他作惡多端,若是被神仙放在眼皮子底下盯著,絕不是什麼好事。
宋葬對那秘寶更好奇了:“漫天仙神會如此防範於秘寶的存在?既然如此,利用秘寶這一條路,必然也是有效的飛升途徑。”
“不錯,秘寶正是天道賜予人族之物,是人皇驅趕神君、撥亂反正的獎勵。”徐命回答。
“所以,秘寶到底是什麼東西?”
“太brbrbr祖皇帝坐化以後,留下的唯一一顆舍利子。它被我扔在冷宮,鎮壓陰氣,極為有效。”
殷臣挑眉:“你不敢觸碰秘寶,卻敢於仿造秘寶,膽子確實不小。”
“這也能仿造?”宋葬訝然。
徐命胸前抽動的人臉,緩緩勾起了唇。
宋葬這才得知,其實徐命所製作的一部分【人罐】,並非用於釀酒,而是在從
零開始“釀製”舍利子。就像那個肉身佛之頭顱,也是製作舍利子的失敗品。
這種喪心病狂的可怕實驗,居然真的被徐命做出了不錯的成績來。
雖說【人罐舍利】無法真的讓人白日成仙,徹底打開通天之門……但是可以短暫挖出一個通往仙界的小洞。
此項技術仍處於初級階段,舍利子們隻能反複打開仙界的同一個地方。
那就是——真羽仙君的藏酒洞府。
說來好笑,臨朝皇宮裏大量貯存的玉泉靈酒,全都是徐命在測試實驗品時順手偷回來的。
他利用仙酒討好皇室、配合蠱蟲操縱宮人,還能在每次偷酒時都趁機吸取些仙界靈氣,壯大己身。
“天才,舉世無雙的超級天才,”宋葬難掩遺憾,醉醺醺地感歎,“如果你是我們這邊的人該有多好?為什麼非要挖我的心,把我也改造成怪物,這是畸形的愛!”
“別遺憾了,我可以讓他更加畸形。”殷臣似笑非笑地開口。
話落瞬間,雪白刀光一閃而過。
宋葬還沒看清他的動作,徐命就被砍成了數百塊碎片,連皮帶骨,稀裏嘩啦灑落一地。
殷臣抽出手帕,緩緩擦拭著血汙刀麵,蹙眉道:“他體內有三十多種動物基因,兩邊腎髒鑲著幾枚形似山君的妖丹,還有萬花蠱幼蟲的卵。
“瘋子,把自己的身體也當成培養皿。”
宋葬怔了怔,清晰的惡寒感再次湧上心頭,終於感覺酒醒了些。
還好殷臣動作快,毫不猶豫銷毀了所有肉眼可見的醃臢肌理,隻留下那一小坨蠱蟲卵,饒有興致地收進儲物格裏。
而那兩張酷似殷臣的臉皮,薄如蟬翼、透著微光,正掛在清理幹淨的雪色刀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