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元十年三月初一,齊宮紫台。
烏沉沉的天邊響起幾陣悶悶的雷聲,天色越發晦暗起來。
披頭散發躺在床上的許泠然渾身都疼,尤其是頭,纏著厚厚繃帶的頭。
這淑女做的,慘烈程度堪比牢房裏受刑的囚徒。
許泠然兩眼呆滯地盯著床頂,她用了快要兩個時辰,才一點點消化完了這個身子裏對於她來說嶄新的記憶。
感覺累得要死,許泠然便合上了眼睛小憩。
她這具身子戰鬥力這麼弱,竟然活活給摔死了,害得她堂堂一個現代來的考古學教授的千金,躺在這兒受跌打損傷的罪。
說來也是詭異,她隻是好奇地翻開了爸爸桌子上的一卷聖旨——聽說是新發現的一座陵寢裏出土的文物,誰知道裏頭一個字還沒看清,自己竟然就莫名其妙穿越到這後宮來了。
“吱呀——”
許泠然的房門被人開了一條縫,周曼吟探進腦袋朝屋子裏張望了兩下,便以為許泠然還昏睡著,合上門躡手躡腳緩緩走到許泠然床邊,揚起一抹狡黠的笑。
這姓許的小賤人處處在教養嬤嬤麵前得臉,搶盡了自己的風頭,沒想到命還挺硬,把她從瓊花台推下來竟然還沒死。
沒關係,那就再送你一程。
周曼吟麵上閃過一絲陰狠,兩手便扯起蓋在許泠然身上的被子,準備蒙住許泠然的頭。
許泠然驟然睜開眼睛,捉住周曼吟的手,坐起來冷笑道:“周曼吟,把我推下瓊花台還不夠,還打算來悶死我?”
周曼吟不意許泠然竟然醒著,唬了一跳,一時間有些慌了神。不過很快,她又很是從容了,驕矜地昂著頭,“許泠然,我可勸你不要胡說八道汙蔑於我,這是在紫台,不是你家裏,容不得你放肆!”
她越說聲音越大,吵的許泠然本來就疼的腦子更疼了。
許泠然皺起眉頭,目如寒霜看著周曼吟尖酸刻薄的嘴臉,嗤一聲,“你也知道這是紫台?你也知道咱們都是一樣全國選美選進來的淑女?現在是誰在放肆?!”
周曼吟扭開許泠然的手,轉而捏住許泠然的下頜,迫使許泠然望著自己,一臉的鄙夷,“淑女也分貴賤,我是內閣首輔張相與秉筆太監馮開的幹女兒,憑你這等平民出身,也敢樣樣越過我去?”
皇帝登基時年方十二歲,外有張相輔政,內有馮開輔佐,才得朝政安穩,二人可謂裏應外合,配合無間,十年來權傾朝野。
周曼吟有此二人作靠山,背景自然是煊赫的不得了。
許泠然還受著傷,並沒有多少力氣,逃不開周曼吟的桎梏,但依舊冷然相對,毫無懼色,“張相和馮公公的幹女兒,便是這樣的做派?那我明兒可得和這鍾粹宮裏住著的淑女們好好說道說道。”
天上一個炸雷驚響,一道白光閃下來,瞬間照亮了許泠然的臉,她披散著頭發,麵色又蒼白,一明一滅間顯得甚是可怖,周曼吟忽然驚恐撤手,又趕忙扯了扯裙子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可告訴你,你若是敢胡亂造謠汙蔑我,我即刻叫馮公公將你趕出紫台!”說著,她又得意起來,“不過就憑你,怕是也入選不了九嬪,到時候淑女變宮女,我便調你到我身邊,好好伺候我!”
聞得外頭有腳步聲接近,周曼吟匆忙起身奪門而出,與準備進門的李桑若險些撞個滿懷,李桑若錯愕地看著一陣風似的離去的周曼吟,轉身進門。
李桑若也是同屆的淑女,她十二歲那年父母亡故後,便由許泠然的父親撫養長大,與許泠然情誼深厚,向來是同穿一條褲子的。
李桑若將懷裏的藥拿到許泠然麵前,“方才陳矩伯伯送來了跌打的傷藥,你每晚入睡前記得要擦上,否則你摔的這些傷不知何時才能好。”
許泠然揉了揉被捏得酸痛的下巴,這才皺著眉頭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