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嶺忿忿地想:殿下昨夜差點把命都搭進去了,怎麼可能還吃這套。
殿下的手頓在半空,竟然還是鬆開,轉過身。
柳扶微心頭驀地一空。
就在這時,天際劃過一陣粗劣的啼叫,衛嶺抬頭看了一眼,道:“殿下,是國師府的火鴉。”
司照足下一頓,回頭牽起縛仙鎖,居然當真灌入力量,縛仙鎖像是起死回生一般,像一根靈活的緞帶將柳扶微纏得緊實。
這下,真成綁犯人了。
司照將她扛米袋似的抱起,往馬上一放,揚鞭而去。
東宮左右衛均睜大了眼睛。
宮裏誰不知太孫殿下拿柳小姐當寶貝似的,捧在手心裏都怕化了,何曾見過他如此粗暴對待她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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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扶微也沒想到殿下會這麼把她橫掛在馬鞍上,這顛法,沒縛仙索兜底恐怕早就被甩飛。她哇哇叫了幾次也不見回應,之後便沒聲了。司照的注意力本在天上
,將入城時見她耷拉著腦袋,急勒馬韁,一把抱起她:“微……微?”
她順勢勾住他的脖子,努力貼近:“殿下還是關心我的嘛。”
“鬆手。”
“我不要。”
看她笑吟吟的,徹底沉下臉:“戲弄我,很有趣麼?”
她擠出的笑一滯,訕訕鬆了手,“我隻是,被壓得不舒服……”
何止不舒服,這該死的縛仙索都把她勒得頭暈目眩,加之一路顛簸,如果不是前一日沒吃東西,她都能當場嘔吐出來。
但她知心魔滋生會使然亂緒,言談舉止皆不可以常理度之,尤其殿下賭局在即,更不能讓他以為自己對他無情。
她必須想方設法先讓殿下平靜下來,尋隙再進一次他的心域。
可解釋被視作狡辯,真委屈也被當作裝可憐,連逗他也成了戲弄……她一時竟不知該作何反應了。
他閉了一下眼,脖頸上青筋暴起,她被他的反應嚇著了,想要伸手安撫,被他一把按住:“……多動一下試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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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門。
“祁王殿下,太孫殿下已然帶柳小姐回到長安。”
“繼續監視。”
待信徒退下,祁王回頭看向席芳,“你那邊進展得如何?”
“已遵祁王要求。隻不過,皇太孫早有戒備,就算是我親自出手,也沒有把握能搶走教主。”
祁王不以為意道:“走個過場而已,你家教主不是很希望能夠與皇太孫喜結連理麼?正好如她所願。”
席芳沉默了一下,開口:“祁王不擔心麼?我家教主回來,也許皇太孫才是贏得終局之人。”
祁王眉梢微挑。
司照與墮神之賭局,他不過是和席芳提了一兩句,沒想到他不止看出端倪,還下了判斷。
“本王從不認為,神明必會贏局,隻要是賭局,本就有輸有贏。”
席芳先是一驚,旋即了然:“原來祁王引倀鬼入城,打得是這個算盤。”
“噢?怎麼說?”
“神明若贏得終局,太孫失了仁心,祁王樂見其成;倘若神明輸局,仁心便會歸還殿下,可偏偏倀鬼襲城,此鬼食人之魂,無論仁心或是其他代價都會啃噬,如此,太孫雖贏猶輸。”席芳用一種近乎恐怖的眼神望去,“神明不能複生,而祁王殿下你,可成為真正執掌神燈之人。”
“洞察秋毫鬼麵郎君,無怪夢仙筆會選你為主。”祁王舉起一盞麵前的神燈,那神燈躍動著一種奇異的光:“隻是,我也沒有想到,阿照能將結界守到最後,將倀鬼瞬息滅盡……明明為瘴氣所侵,還能夠記得去找他的妻子,這份執念比之神明風輕,竟也不遑多讓了。”
席芳斂眉,麵孔流露出一絲複雜之色。
“不過你不必擔心,一個沒了仁愛之心的人,又如何能夠感受到別人對他的愛?”祁王誌在必得地笑了:“靜待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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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司照沒再難為她,由著她扶好前鞍。
直到柳宅附近,街頭巷尾掛滿了花環紅綢,紅妝素裹,著實一派喜氣繞梁。
迎親之日歡騰祥瑞本屬正常,但前一日倀鬼襲城,新娘子都失蹤了一整夜呢,這笙歌迭起免顯得詭異。
柳扶微想去看個究竟,司照手握住她的腰,本有帶她下馬之意,不知何故忽爾一僵。
他又不讓她下馬了,將她帶到鄰棟宅邸裏。這院內處處東宮衛,他將她抱入屋中,這裏前一夜經過一輪搜查,桌椅東倒西歪,滿地花瓶碎片,柳扶微立刻想明了原因,此地本是袖羅教駐守,一為護她二為逃婚,想必是東窗事發之後,柳宅四周宅邸都被殿下的人占據了。
她心中更虛,想開口都不知從哪句開始,司照把她抱到臨窗的美人靠前,鬆開她身上的縛仙索,道:“把脈望摘了。”
她遲疑,“殿下,昨夜你被倀鬼所纏,後來是如何脫身的?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不然,你先讓我……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