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澹台流來到神諭試場,他一臉冷漠,在這人群中化作普通的一個。來到石碑下,映上自己的名字,很快便出現一個與他匹配的人,此人是一中年男子,臉上殘留著胡渣,但他的表情和澹台流的一般無二:冷漠。
澹台流也不多說,以他凡單七重天的修為輕易取勝,沒有取中年男子性命,他轉身再次走向石碑,中年男子神色複雜,向著澹台流的背影一拜後獨自離去。離開時,中年男子的臉上又恢複了冷漠。
澹台流這天一共比試了五場,無一例外,皆是一招完勝。但他沒有繼續進行第六場比試,他在走向石碑的那一刻猶豫了,他終究還是做不到那般毫無理由,僅憑一己之私就殺死一人。回到洞府,澹台流閉目垂息,之後又陷入修煉之中。
澹台流這一次就是十日未出洞府,每當他睜開雙眼時,眼中便充滿矛盾,接著緊緊閉上雙眼再次修煉。十日後,他知道自己必須去麵對,他沒有理由直接去要一個人的性命,但他需要離開這裏,外麵才是屬於他和他的朋友們的世界,那裏還有許多未了的牽掛。而且經過這十天的沉寂,他開始明白了玄夜口中的不祥是什麼意思。但就像玄夜選擇直接逃避一樣,他也無力去改變,隻能順著這條既定的路走下去,哪怕這是一條錯路,因為他無路可走。
離開了洞府,來到神諭試場,他越靠近石碑,就越能感覺到一個生命即將消失,他不知道這會是誰,但他知道,這絕不是他。
再次在石碑上映上自己的澹台流,動作自然沒有絲毫凝滯,澹台流開始懷疑自己本性中就帶著這麼一種冷漠,想到此處,他不禁苦笑,但這苦笑也是一閃而逝。或許有時候真的要學會冷漠些,為了什麼?應該是為了心中未了的牽掛,但澹台流不自覺地想到:或許都是為了生存,即便那是可悲的生存,但生存兩字即便有了各種修飾也始終排在了第一位。
這次出現在澹台流眼前的是一個年輕女子,女子樣貌頗為美麗,而且眉目間帶著嬌弱,就像墨淩曦的眉目一般,看了便使人心疼。這女子在看到澹台流的那一瞬,眼中露出深深的絕望。她看過澹台流十日之前的比試,她明白自己如之前的幾人一樣也無力擋下澹台流一招,隻是她還明白自己沒有之前幾人那般幸運,可以在這位實力深不可測的少年活命。
澹台流看到年輕女子,想到這般生命當和墨淩曦、秦湘一樣,正是開始綻放光彩的時候,卻不想就將在自己手中了解,而且注意到女子眉目與墨淩曦的三分相似,他更是下不去手,他甚至突然害怕自己終有一天會和墨淩曦他們成為對手,但那時他怎麼辦?他的朋友們又當如何?
澹台流想到此處便閉上了雙目,靜靜地等著女子先出招。澹台流的意圖再明顯不過,這女子也自然看得出,她的目光由絕望轉為複雜,良久,她忽然開口,她的聲音要與容貌倒有幾分英氣:
“木婉玲謝過前輩,但神詔難違。晚輩,晚輩……”
一番哽咽,木婉玲忽然說到:
“晚輩父母皆死於神詔之下,本以為來此處之人皆是神詔選詔下的無情之人。可不想……晚輩前些日子看見了前輩與欲阻止劉老齊老,知曉前輩乃真性情之人,如今能死於前輩之手也足見蒼天待我不薄,一切就是命。”
木婉玲這一番讓澹台流更無法下手,澹台流睜開雙眼,眼中露出悲哀:
“我讓你三掌,不躲避。你若能殺我便是你命不該絕,若是不能,也就當我向你的賠罪吧。”
“前輩……”
木婉玲怔怔地望著澹台流,半晌留下清淚,帶泣聲道:
“前輩,晚輩……晚輩……晚輩,不想死。得罪了!”
最後木婉玲咬牙終於將話說出,說完,她便運轉靈力,全力一掌打在澹台流胸膛。掌勁帶著靈力襲來,但澹台流隻是退後一步,他的肉身經過淬煉,已不是木婉玲可以傷到的。
木婉玲微微一驚,但想到澹台流敢出言讓自己三掌就肯定有十足把握,畢竟誰都和她一樣,哪個願意死呢?
木婉玲苦笑,踉蹌退後,看著麵不改色的澹台流,她的目光更加複雜,垂下頭,低聲道:
“晚輩多謝前輩美意,可惜晚輩無論天資還是實力都太過平庸,希望前輩可以登上通天山,改變這如此冷血的規則。”
言罷,木婉玲和齊老一樣選擇了自盡,澹台流沒有再阻止,若非如此,要讓他自己下手,他更狠不下心來。
這一天,澹台流第一次殺了人,而且一連殺了四人,他開始有些麻木,眼中的悲哀已經隱沒,轉為一條條血絲滿布,眼中的冷光越來越盛。當聖光降臨在他身上時,他麵無表情地站著,即便他感覺到自己的修為在聖光中緩緩提升,劍意也開始緩慢增強,他也沒有絲毫的激動,就像那些望向他的人一樣。或許這所謂的神殿便是一座摧毀人的地域,當被聖光傳送到第二神台的那一刻,他隱約地覺得自己的命運在改變,與那種回首眺望人生軌跡不同,這是他一垂首便能看到的改變,朝著一條他不希望的路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