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的陽光落進清冷的房間裏,涼到心底。
“就算白夫人已經……你就不能為燕折活下去嗎?”
“為他?為什麼?”
“你為自己死後給他鋪了這麼多後路,還繞著彎給他留那麼多錢,你告訴我,你不喜歡他?”
白澗宗靠躺在床上,毫不猶豫地否認道:“當然不。”
他這短暫的一生裏鮮少說謊,這勉強算為數不多的一次。
他喜歡燕折嗎?
不知道。
初遇的時候,他隻當燕折是個處境糟糕的孩子,本著他們身上那唯一一點的共通性對其心軟,就那麼順其自然地處了下去。
什麼時候開始變質的?
是他發現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在夜晚叫著自己的名字自|慰,還是看到那孩子的十八歲生日願望是得到他的一個吻?
他開始思考這相處的四年裏究竟哪一步出了錯,開始考慮怎麼把燕折拉回“正路”。
其實這裏就錯了。
按照他以往的做法,第一反應應該是拉遠距離才對,而不是一邊想著怎麼把人掰回正路,一邊給人準備價值千萬的房子作為生日禮物。
可沒等他想清楚,燕折就變了。
變得讓所有人厭惡,也讓他陌生、惡心。
就像那套沒送出去、蒙了灰的房子,白澗宗也在黑暗裏渾渾噩噩地過了四年,心髒腐爛得越來越快。
直到他發現,自己曾經熟悉的少年又回來了。
不可否認,他的心髒狠狠地跳了一下。
可惜太晚了。
不論他是什麼感情,都已不是良配。
熟悉的燕折還是一樣的積極陽光,卻又因為周圍人的厭惡與他的疏遠變得敏|感、小心翼翼。
白澗宗不抱太多複雜的情緒,隻單純希望燕折能往前走一走,走出榕城,走出這個肮髒腐敗的圈子,學著強大,過上陽光燦爛的人生。
他順著燕家和楊家人的算計和燕顥結婚,刺激著燕折往前走,刺激著燕折長大。
但長大的過程中,難免痛苦,難免迷茫,難免傷心。
這都是必須經曆的。
可他沒有料到,燕折也與蘇友傾有關。
自然更沒有料到,在他解決掉蘇友傾之前,明麵上去了其他城市的燕折偷偷溜回來、已經被誘騙殺死。
一直到他安排好了一切,為自己注射了毒物瀕死之際,才看到了手機屏幕亮起,是葉嵐君發來的消息。
大意是燕折失蹤一個月了,很可能出事了。
本因毒物而平緩的心跳突然劇烈地跳了起來,可他已經動彈不得,唯有指尖微微顫抖,眼眶逐漸被赤紅占滿……
他第一次感到後悔。
不應該把事情做這麼絕的。
不該為了讓燕折徹底死心就斷絕了一切聯係,不該每次都把人拒之門外、不顧哀求呐喊。
他恍惚間好像看到了燕折,哭著喊“救救我,救救我”,卻求助無門,無人回應,然後在絕望與痛苦中死去。
這個表麵乖巧、實則調皮,聽話又有幾分倔強的少年,死在了他前麵、死在了一個他不知道的瞬間。
他從未想過,自己死前的最後一個想到的人竟然是宋德。
找到燕折,不論是人還是屍體,都讓他見見陽光,別和母親一樣……找到他,我原諒你這些年的愚蠢,對當年所謂師父的包庇與維護。
求你,找到他。
……
“嗬——”
白澗宗猛得睜開眼睛,劇烈地喘息著,一時間有些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他嚐試去動癱瘓的腿……不能動。
所謂治好,隻是一場夢嗎?
他的恍惚持續到耳邊傳來一聲咕噥的抱怨:“再睡會兒,洞房夜第二天大早你就要丟下我去上班嗎?”
“……”白澗宗抬起左手擋住眼睛,堪堪分清夢與現實的交界線。
……腿不能動完全是因為被燕折壓麻了,胳膊也很麻。
他們都還活著。
前段時間剛領證,今天是辦完婚禮的第二天。
昨天都喝了點酒,燕折平時就很能鬧騰,一喝酒就更鬧騰了,非要在新婚之夜弄點新花樣,因此鬧得很晚才睡。
也許是之前聽燕折說了很多次上輩子,也許這兩天比較累,才做了這樣一個夢。
夢都是假的。
懷裏溫熱的人才是真的。
一大早,燕折就被刺撓醒了,不耐地推了兩下才反應過來是白澗宗在親他。
於是凶巴巴地吼回去:“你昨晚弄我弄得還不夠狠?大早上還要繼續嗎?”
“是你要的。”
“我隻想要一次啊!沒說要弄半個晚上!”
白澗宗冷淡反問:“隻許你滿足自己不許我自我滿足?”
“……”
腦子一片混沌的燕折暫時沒發現這句話的邏輯漏洞,於是蔫吧地拍了幾下:“我好困,你別親了……我弟弟都要醒了。”
白澗宗聲音透著些許剛醒的憊懶:“早上來場溫存也不錯。”
燕折倏地睜開雙眼,有些奇怪地看著白澗宗。
大貓平日的“矜持”呢?傲嬌呢?
怎麼突然這麼直白了?
他半撐起身體,摸了摸白澗宗的嘴唇:“你有沒有覺得你嘴巴有點刺撓。”
“還好。”
“哪裏還好了!”燕折低頭親了白澗宗一口,“都起皮了,肯定是太幹,得來款滋潤保濕、淡化唇紋的唇膏!”